“是我,父亲。”虽然年龄已经近四十岁了,但是陈羸还是乖乖的回应,然后一步步向着书房走去。
“吱扭”一声,陈羸推开书房的门,入眼的就是满地的破碎瓷器,其中不乏自己父亲很是喜爱的几件,而现在它们全都变成了废物。
陈羸的身体不由的又是一颤,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父亲,你还是保重身体为重。至于昨天,兵败,那都是黑旗军不用全力支持造成的,大不了我们向郡里告他们一状,你的身体……”
说着这里,陈惠突然开口了,打断了陈羸的话,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陈惠厉声道。
陈羸身体再次一颤,缓缓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陈惠,然后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憔悴、失态、和仪容不整,而是好像和之前平时一摸一样,脸色庄重、双眸深邃,整个人不怒而威。
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眼中会时不时的闪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冷芒。
“父亲你……”陈羸微惊。
而陈惠却是皱眉,道,“先回答我的话,你真的觉得,昨天的兵败,是黑旗军造成的?”
“这个……”陈羸犹豫一会,最终觉得还是肯定的回答比较好,于是轻轻的点点头,“嗯。”
结果声音刚出口,就是一块方砚扔了过来,要不是躲得快,真的要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了,陈羸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有些畏惧的看向自己陈惠,“父亲你……”
此刻,陈惠从书桌的后面站了起来,弓着腰,把双手伏在桌面上面,用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冷笑道,“你真的觉得是黑旗军的错?不!我告诉你,昨天黑旗军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要不是有黑旗军,整场战斗在一开始就会崩溃掉,到时候,我回得来回不了还另说了!
我知道,你怕我,想顺着我的心意说几句好话,宽慰我一下。不过,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你爹,我现在还是平安县城的县令,还是这一县之中、八万百姓的父母官。兵败一次,那只是小事而已,你爹远远没有倒下,也不可能倒下!
一个妖孽而已,一个只懂得用埋伏诡计的妖孽罢了,一次能败我,两次能败我,那三次四次呢?我身后可是整个大月国!两百黑旗军不行,那二千黑旗军,两万黑旗军呢!我就不信,剿不了他!”
陈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这么看得开,或者说这么的可怕。但是,既然如此,那些破碎的瓷器又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陈惠突然挥挥手道,“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妖是一定要剿的,你四弟的仇也是一定要报的。不过,大军不能太过频繁的动用,否则,会引得上面猜忌的。所以,事情要先缓个十天半月的,再行动。不过,既然,昨天兵败了,出了这么一件晦气的事情,那就不妨办个喜事冲一冲这晦气。”
“办什么喜事?”陈羸好奇的问。
陈惠手指敲打了几下书桌的桌面,看向陈羸,缓缓的道:“给你四弟娶个妻室。”
“啊!”陈羸楞,差点说出“四弟不是已经死了”的话来,到最后还是生生的用手捂住了。
“砰”,陈惠的手指敲得桌面大响,狠狠的瞪了一眼陈羸,好像猜出陈羸的想法般,开口道,“我知道你四弟死了,但是,作为我陈家的儿子,总不能死了也没有个人照顾吧。活人有活的妻室,死了,也有死的妻室。我所说的就是,给玄儿结一个阴亲,办一个冥婚罢了,懂了吗!”
陈羸点点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身体全身情不自禁的有点抖。
结阴亲、办冥婚,这些事情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用到自己的四弟陈玄身上。
自己的父亲以前,好像对这种事情很厌恶的,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惠没有回答,只是用命令式的语气道,“要是听明白的话,就去操办吧,记住,你亲自来办。”
“是。”陈羸带着几分畏惧和不解点头,“明天一天亮,我就去办。”
“不,现在就去!”陈惠不容置疑的道。
“啊,现在?”陈羸看着外面的天色,就感到心中微微一寒。
“就是现在,立刻去!”陈惠冷声道,“怎么?有问题?”
“没……没……”陈羸连声道,然后脸色苍白的走出书房,向着府外走去。
书房中的陈惠看着陈羸离开,一点点的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面,把眼睛闭上,自言自语的不停道:“玄儿,玄儿!”
而陈羸则是身体打着摆子往外走,然后还没有走上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光头的人,正是陈家的二儿子陈法。
陈羸一喜,心中莫名的害怕少了几分,立刻招呼道,“二弟,和我去办点事情去吧。”
但是陈羸没有想到的是,陈法根本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黑暗中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幽幽的道:“冲晦冲晦?‘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只怕不但冲不掉,反而受其祸殃啊。”
“二弟,二弟?”陈羸心中大寒。
而陈法依旧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一个方向,身体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虽然知道自己的二弟脑子不正常,但是看到这个样子,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陈羸只觉得嗓子都开始发干了,最后用力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再也不敢多说,飞快的走出陈府去。
而许久之后,陈法转回头,看向陈羸离开的方向,却是长长的一叹,眼中有黯淡无比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光闪过。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办的是喜事,但是,是真的喜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