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再次进入到了灵魂状态,不过我的灵魂其实仍然没有脱离我那完全变形了的肉体。我的肉体完全崩毁了,没有神经,没有任何知觉,不会痛,不会痒,看不见,听不着,闻不了,说不出。只是那强大的不死能力在庇佑着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则在默默观察着自己的惨状。
很快,我的肉身就被吸到了一处根须下,正是那怪婴还未成形的下半身。虽然我的肉身还在不断重生,却还是不断被怪婴下半身那些根须吸收,转眼已经变成了根须上一小块肉沫,渺小得不能再渺小,却因为那种霸道的重生能力而总是苟延残喘——最极端和实至名归的苟延残喘。看起来,和自我感觉起来都非常恶心。
没有肉身,没有神经和大脑,我居然还能保有灵魂和思想,这幅神躯的强大令人咋舌和惊怖,幸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多少可以针对灵魂的魔法斗技,哪怕是借用了一点神明的力量的,谢克多连的寂灭空间也无法直接对灵魂造成伤害。
我突然想起,赤子先生说过,他不能放下灵魂课题,他总觉得无法突破这个课题的话,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件事情让他很恐惧——难道……他总有一天会与我为敌?什么人,必须懂得灵魂才能杀死,除了不知道有没有灵魂的神明,自然是被他的灵魂药水弄死过一次的……我!
我摇头驱散了这些胡思乱想,然后抬头,见到了那个怪婴的灵魂,藏在那青灰色怪异的小身子里面,那纯白的精灵小孩儿的灵魂。
比我还像怪物,真可怜。我这样想。比肉体正在被它吞噬的我还可怜——没妈生没爷管的,这孩子伙食真差。
我这样想。你觉得呢?小家伙。
没有反应,看来毕竟不能强求每个灵魂都如同那个我一样变态,可以直接灵魂交流。
这怪婴如此饕餮的胃口和吃相,灵魂却到底还是纯洁,与我有那么些相似,肉身已经犯下多少滔天大罪,却还是塞进来了一个无辜的灵魂,还要被情势和各种别有用心的人推着走,都是可怜人。
那么,只有选择比用暴力打堪萨斯的脸更辛苦的方式了,以免自己良心再次过意不去。
我让自己混沌一团的肉体好辛苦地长出了袖珍版的口鼻喉,以及气管和肺。这花费了我几乎所有控制身体的经验和忍受恶心的毅力。
生成以后,我用他口音的精灵语对那孩子说话:“你好,小朋友,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无法给你描述他的外貌,他的脸破破烂烂的,还没你现在的样子那么好看,但是他比你可爱。知道为什么吗?”
怪婴的灵魂似乎动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倒是他那怪婴的身体似乎撇开了自己的灵魂,无知无识地随手掐向了我好不容易长成的口鼻,我闪了几下,反倒引起了他继续追着戳的兴趣——熊孩子在哪里都是破坏王。
我边躲边继续说话:“不要一直看着那个制造你的人,他不能算作你的父亲,父亲不应该是给你身体的人,或者说不仅仅是,他应该给你感情,以及为人处世的经验。那个想把你变成战斗兵器的,并不能算作你的父亲。”
这些根须突然动了动,把我残余的那点肉身夹得更紧了。我知道这是这个精灵小孩灵魂的意思,因为在我的眼里,他只是调皮地用白嫩嫩的脚丫夹了一下说他父亲坏话的虫子。
我的仙子那句话没错,不能带着恶意看待事情以己度人,那样也是暴徒。在灵魂的我眼里,这是个完整的健康的只是还没有善恶观念却掌握了无比强大的身体的孩子。
“在意识还如此混沌的时候,你都无法否定你这个无良父亲,看来堪萨斯在你的血缘上加了他自己的基因。那么,我之前的判断就是错的了,你有母亲,你的母亲肯定是那一个没有留下名姓的女精灵——哦!现在认真看的话,你真像她,我的孩子。普里西拉·尤菲,一个美丽的精灵的美丽的名字,你听起来喜欢吗?”
随着我念出这个名字,孩子那纯白的灵魂就低下了头,微张着小嘴迷惑地看着我。
我再念了一次:“普里西拉·尤菲,孩子,喜欢吗?”
那灵魂笑了,带着那还在无意识地乱戳的身体也开始手舞足蹈。
“男孩子果然都比较亲老娘。”我在心里嘀咕,为父亲这个角色感到心有戚戚焉,前世老爸可没被我们两个小家伙给气冒烟。
“小家伙,你需要的是哥哥和真正的父亲,来吧,接受我的邀请吧,我那里还有几个不错的小朋友,你们会玩得开心的。”
说完,我趁着小家伙心情好,激活了好辛苦才用自己“肉须”画好的魔法阵——“集结号”。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法阵,魔法学徒都可以用它在没有干扰的时候号召方圆十里的人们来集结,和前世的兵哥哥们吹集结号差不多,所以我又肆意妄为地把它翻译成了“集结号”。这个魔法阵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好处,可以增加婴儿对你的好感,甚至可以瞬间满点。
因为需要这个魔法阵的地方都是战场,不会有婴儿,有婴儿在的话想不死也难,就算婴儿没死,谁又会在意一个孩子突然很粘激活魔法阵的人了?
只有过去对知识执着到病态的“我”会去做这个蛋疼星人才会做的实验,然后把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实验结果记在心里——知识真的是生产力。
随着小娃娃对我好感度提升,小家伙呀呀怪叫着,却下意识地忍着饿,停止了对我肉体的吞吃。
一旦没有这种强悍到可怕的饕餮吞吃力,我的神躯迅速从不断假死的状态中退出,火速地重生着——这种单纯的细胞重生有一种难言的舒爽,之前数次重生都伴随着太强烈的恶心和痛苦,这次单纯地从一小片不知道原本属于哪里的碎肉,转眼变成一整个人,其中的舒爽就完全冲击了我,几乎让我酸爽得停不下来。
我边重生边活动了一会因为新生而动作有些不协调的身体。大概协调了一些,身体也大概重生完整了,然后我弯下腰,双手穿过皮肤似乎白了一点点的小孩的腋下,小孩没有挣扎,只是打了几个嗝——吃饱了……以后绝对不给你吃肉!我恶狠狠地想。
我稍一用力,把他给拉出了地面,带出了一双与上身颜色不一致的,白生生的小腿儿。
怪婴,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