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提醒,她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可是净姨呢?她会不会去?
云长天手忙脚乱地给她套好衣裳,不等她头钗簪好,就拉起她往外走。
“我要净姨也来。”衷瑢试着挣脱他的拉扯,一心往主卧挪去。
他实在拗不过她,也只得由着,随了一道过去请两位老人家。
到房门口但见她们俩人早就准备好了,净姨余怒未了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她对衷瑢的疼爱,长幼间不生隔夜仇,一个出自母性的爱意,一个出自女儿似的亲近。
既是皆大欢喜,四人也不拖延,挤了一辆马车先赶赴到郑家,下了这三个女人,云长天才独自回到了家中准备起来。
两方急了整夜,终于在太阳出来时见到新郎或者新娘,均是调动了整个家上下来备好一切。
郑昴公和四郎上朝回来,朝服都没换,先到衷瑢住处向来回奔忙的丫鬟问道:“月娘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丫鬟回道:“还在梳头上妆呢。”
四郎看到她的住所不知何时搬到了这个院里,心里忐忑起来,怀疑起前夜自己与董忭吵出的动静会不会让她听到了。
他便借口向郑昴公求道:“现在这个时候还在上妆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不我进去看看?”
郑昴公否决道:“月娘可能在换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去捣乱了。”
他也只能守在门口,无法向月娘去试探。
两人等了一会便觉无趣,新娘子似乎还在拾掇打扮,正要离去但见她头钗还未整齐,敛着裙袂便小跑出来了。
一大群丫鬟一大群仆妇跟着在后边追,红盖头啊,红汗巾啊,玉镯首饰,各种零碎还没让她戴上。
她怕错过拜堂的良辰,急着上花轿,引得旁观的父子俩前仰后翻地笑起来。待到花轿起了,一队人吹吹打打送到门口,也见新郎官换了大红的礼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昂扬地守在了那里。
三斟曲的月娘出嫁消息一传开,又是她成了郑昴公的义女,便造成了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的场面。
大家都拥挤到郑家门口,望着瞻仰着这位贵公子的光华风采,直叹他仙人似的风度与形骨。
那日的盛况,躲在轿中的衷瑢是看不见的。云长天终于将她名正言顺地带回了家,那份舒畅的心情顺了肺腑,骄傲的神色在脸上张扬。
他在几瞬间也会想起,当年也是从郑家将九娘领回去的,虽说那时自己太过年少,没有现在的意气风发,然而此情此景仿佛昨日再现,往后与衷瑢的生活说不定仍会按了他与九娘的发展轨迹来前行。
衷瑢一心想着今后就能与他双宿双飞,共享夫妻恩惠,哪里知道此时云长天在担心什么。
他经历过九娘,花了好多年才从破裂的婚姻阴影里走出来,可能老天爷有意补偿,终于让他再次寻到真爱,于是他决定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衷瑢离开自己了。
热闹的人群随新郎官的路径流动着,孩童们最为活泼,在路旁窜来窜去。云长天在一路蜩螗沸羹中望着远方兀自出了神,人们在讨论什么他都听不见,然而无意间却渐渐耳闻一首熟悉的童谣:“东落雪,西点灯,长空底下好相逢。”
云长天收回思绪仔细听,又往四周仔细看,那阵歌声却像北风,悄然散去。
于他耳边的,依然是与他无关的沸反盈天。
新娘子在媒婆的搀扶帮助下过了许多关才安安稳稳地与云长天一并站在了布置喜庆的堂屋里。
云家老小都在,座上代替父母的是一对上年纪的公婆,拜天拜地拜公婆宾客。她又向下座的正房九娘还有三两侍妾敬茶。
九娘接过,满满饮一口,其余几位只虚呷一回,并不真喝,一来新人的茶真正敬的是大房,自己一小妾不可不识相,二来便是今天这般热闹场景令她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出嫁那会儿,当时还盼着天盼着地,要嫁了一位好生俊郎的英雄少年,哪知时至今日,连像样的恩宠都没从他身上得过,光就虚费自己的青春年华,换得衣食无忧罢了。
各种仪式所有流程过了,衷瑢已是精疲力尽,终于在各人帮扶与目送下进了洞房。
外面喧闹非凡,里边也是热火忙碌。她坐在榻上,听着房中林立的仆妇在为她唱歌助喜,也有小丫头往她身上撒豆子撒谷子,还有几个老少在点熏香,香味慢慢氤氲到衷瑢鼻间,让她正躁动不安的身体瞬时稳了下来。
这味道应该是燃了上好的沉香木块,有灵性,而不是简单的熏人鼻头就结束了。
她仔细感受着这里高档的一切,又有心上人作伴,人生简直顺风顺水。
当时来京城,以为这辈子与夜市郎君无缘份了,便劝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安下心来侍奉云长天就是。
不管云长天好与坏,肯定是比不了他的,哪知这云长天便是夜市公子,夜市公子就是云长天。
缘分来得太巧,太令她措手不及,原来姻缘种下,不管相隔千里还是万里,两人的手腕上都是系了一条红线松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