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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亦称春闱,每三年一次,开春二月初九考第一场,其次十二日,十五日考后两场。三场作罢,静候榜文,是龙是虫,就看这一遭。
这是所有读书人最重要的考试,只要通过会试成为中式举人,就意味着,这一辈子就有了一个好的前程。
若是在庭试的时候超常发挥博了一个更好的名次,依托自身的努力,位极人臣也并无不可。
科举,纵有千般不是,却无法否认他确实是一个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有效手段,也是在这个风气还未完全塌陷的时代,出将入相,名垂千古的重要阶梯。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来到贡院门口,徐秀有些感慨的道。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陆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但愿吧。”
……
会试的安检虽然同样严格,却已经不会再有那些“致损士气”的方法,逐位点名,审视其人,然后上下摸摸索索搜搜捡捡帽子翻一翻就完。
今科考试官是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张元贞,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杨廷和二位主考,四殿二阁大学士做主考官正德年间才成为定制,之前仅仅是少数,如今主考官人选,主要则是兼有翰林院学士的太常卿和左右春坊官担任。
前者的职能同礼部有些重叠,主管祭祀,后者是詹事府的官,詹事府即是皇家子弟教导的职能机构,概言之就是教太子读书的,同继位皇帝的关系自然不浅。
后来谓之潜邸官,大名鼎鼎的徐阶就是被詹事府出身的高拱给斗了下去,而斗下高拱的张居正也是出身詹事府。
说到这里,不由插一段题外话,后来大学士担任主考官,最能理解的逻辑就是给内阁大学士的势力收小弟,那是在内阁地位大幅上升之后才有的,从这一点,也可以倒推,得出一个正德以前的内阁地位并不高的结论。历史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弘治十八年乙丑科应试的学子,超过了三千八百人。就算是这么多的人,贡院内也是不显拥挤,密密麻麻的一间间小隔间犹如把公共厕所盖进了鸟巢体育场。
在跟随负责自己一切安排的军士进自己考房的时候,徐秀想到的则是钱福当初的话语。
“所谓时文,必然要揣摩当下的风气,若是不知道揣摩,就是圣人来考都是不中的。”
“先生当时的风气讲究裁对整齐,基调圆熟,如今可能不大相符,所以,若到京师,必要与士子多往来,多交流。”
这一点徐秀做的很充分,自从文翰社成立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聚在一起切磋制艺,不得不说,这一群年轻人在八股这一道都是很厉害的,也都才思敏捷,对当下的流行文风甚是了解。
若说揣摩文风的反面例子,便是祝允明先生了,这位爷就是倒在了不懂得揣摩时文的这一道坎上。七试七挫虽说是说后世艾南英先生的,用到同样考了七次的祝枝山身上,也并无不可。
在这些人里面,最突出的可能就是董玘,他真可谓是天才,文社内他是最小的一个,所作的时文在徐秀看来改都是改不了一个字,文风机变,辞藻华丽,或许,他的这一个文风到很和当下的风气。
徐秀想道:张元贞公的文章多为古意,古拙之下大气磅礴,可谓大巧不工的境界,董玘若碰到他的手里只怕也危险,而杨廷和公少有神童名,此人的文风才词文藻俱是大家,如果这样来看,两位主考官的风格正好是一个对立面,手下配合的十八房房官肯定也是根据两位主考官写的程文作为评判标准。怎么选切入点,倒是个问题。
会试的考题是初七就被锁进贡院不得外出一步的两位考官在考试的前一天翻书所拟定。然后作范文,用今日的话来讲,就是阅卷的房官按照主考官的范文作为参考答案,进行评阅。
这范文自然也就会呈现出考官们的爱好,行文的风格,表达出他们取士的标准。
但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徐秀又如何能够知道,万一自己选择了一个风格,而恰好落入另一位文风对立的考官手里造成的后果呢。不由苦思良久。
端坐在狭小的考房里,徐秀微微的伸了一下腿,不由踢到了外面的军士。
军士严肃道:“举人老爷有何吩咐。”
徐秀连忙道:“不曾不曾。”
只因大明重视中了举的文人,会试的时候一切花费都是朝廷开支,当时南京城发到徐秀手里的,除了准考证外还有一袋子盘缠,徐秀并没有花这笔钱用在“公车”上,而是选择了免费的商家运船。
住宿的费用,也是一概免去。当然,年轻是有优势,若是那年老的举子,这些店家基本只会免费提供考试前后一段时间的住宿,之后就要花钱了。
所谓公车,即是朝廷的驿站或是公派的舟船、马车之类。这个名词起于汉代,以公车接送应征之人。非今人所造。虽说意思并不完全等于现代汉语,但说很多现代汉语来自日文,就和好事之人尝试研究上古语音一样,笑笑不说话即可。
有以上原因,这军士才会如此谦卑。
……
离开考还有一些时间,徐秀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这蜡烛是上好的无烟红腊,亮度高又耐烧。一开始发了三根,但不同于后世清代,在明代你随便续,要吃的随便叫,考官们在考试期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举子的待遇没这么好,但要吃的,也不需要自己花钱。
徐秀也不去在意现在点晚上浪费不浪费的事。
这样考七篇文章需要两天,在这么一间小小的考房,或者用最符合时宜的话来讲“号”,呆在这里,腿都伸不直,纯粹是一个折磨,徐秀索性脱下大氅垫在板子上,先睡上一觉再说。
不可谓心不大。
要知,无数的学子都梦寐以求的能够在这么一个号内呆上两天,这并不是什么折磨,能来到这里,都是一省的尖子,都是举人老爷,举人也是能做官的,何尝还敢这么随心。
军士调整了一下站姿,悄悄的撇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见这位俊秀的举人老爷睡着了,轻轻的将那一盏红灯给吹灭了。
是,你是不心疼,可我跑腿不是很忙吗?
……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色昏暗,徐秀苦着脸抽了抽自己的嘴巴,这下好了,就剩晚上和明天一天的时间要写七篇文章。
同军士道:“在下要出恭。”
军士拉开链子陪同他去茅厕,所谓茅厕,不过是几只脏兮兮的大桶而已。
徐秀有点尴尬,这刚睡醒起了反应,不是很顺畅,而后面又有一个大男人盯着自己看,不由别扭的道:“能不能不注视在下?”
“不行。”军士一本正经的摇头拒绝。
“这……好吧。”
这一趟恭出的徐秀都快憋出白发,该死的自然生理不是那么好违背的,尿的一点都不顺畅,就跟得了帕金森症,前列腺炎一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