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这样问了,势必是掌握了什么,虽然张墨渠向我承诺,邵伟文不会知道我单独和他见了面,但我还是要以防万一,毕竟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派人留意着我身边的人。
于是我说,“男的,但只是朋友关系。”
我又顿了顿,“不是张墨渠。”
他垂眸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闪耀着“念”这个字,我的眼皮跳了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他没有接,而是等待它自己黑了屏幕,不一会儿又响起来,只是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挂断了。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
“我曾经一起工作的模特心情不好,在那里喝酒,把我叫去了,我陪她呆了一会儿,后来见到你,我就离开了。”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良久,“抱歉,我无暇顾及你,她身体不好。”
我笑了笑,“我知道,就算她身体好,你也不会顾及到我。”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眸中闪过一抹特别复杂的神色,“我知道你也许怪我,但我并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我淡淡的点头,“我不怪,真的,我自己选择,我凭什么要去怪别人,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今天晚上我在家里吃饭,吃完了我要跟你说件事。”
我压抑住自己那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我的感觉,笑着答应了他,然后我就像一个贤妻良母般,和苏姨在厨房开始忙碌,他坐在客厅看电视,偶尔接一个电话,声音温柔眼神宠溺,我看着觉得心口一疼一疼的,但我特别会掩饰,我知道他会厌烦我的嫉妒。
我熬了粥,苏姨煲了汤,又抄了几个菜,荤素搭配,颜色特别好看,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我们摆好在餐桌上,苏姨拨出去一些到了厨房的小桌子单吃,把足够的空间留给了我们,我知道她是在故意制造些机会让我和他单独相处,她似乎也看出来邵伟文难得回来一次,其实我并不希望她躲开,因为我发现,二十天的分离足够让我们更加陌生和无话可说,那种冷静的气氛就算我心里弥盖了天大的喜悦,也有些冷淡了。
“这段时间,过得好么。”
我夹了一片芦笋到碗里,“好。”
他吃饭没有声音,我也是,于是我们安静得像是根本没在吃饭。
“我并不是没时间给你打电话,我只是在想,我无法回来陪你,就不如不联系,以免你想要更多,而我又给不了。”
我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口米饭,怎么忽然觉得难以下咽。
他把我想的太不知满足了,其实我也仅仅想要一个电话而已,证明他还在乎我,记得我。
“公司收购了一款德国的汽车,过两天要在南城的会展中心进行车展,如果你觉得在家里实在无聊,也可以去做,我为你安排,不需要应酬,我记得你似乎很喜欢这个职业,只是不愿意出席那些不安全的饭局,是么。”
我点点头,他说得的确如此,我喜欢模特这个职业,光鲜亮丽又充满了新鲜和刺激,但我讨厌在这份风光背后的肮脏和付出,于是我并不积极的为我自己谋划后路,也在别人眼里,好像我厌弃这份职业一样,其实并非。
我没有对邵伟文提过我这份心思,他竟然看出来了,也许就像别人说的,当你爱一个人,眼中全是满满的情意,当你执着一件事,自然也就会对它表现出超凡一切的狂热。
他其实对我也并不算忽略。
我这样想着,又觉得胃口开了一些,我将菜夹进碗里,闻着也香了很多。
“那麻烦你了,我愿意去。”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你喜欢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算是我的补偿,补偿我不能经常陪你。”
我摇头,“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他忽然蹙了蹙眉,似乎欲言又止,分明要说的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我放下筷子问他怎么了,他闭上眼,将头别到一侧,淡淡的说。
“明天我就搬回来了。”
我愕然去看他,他仍旧闭着眼,朝着餐桌的方向,抿了抿唇,又说,“她也要跟我回来,她需要照顾,无法自己一个人。”
那一瞬间,也许并没有多少人有过如此的感受,你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希望的田野上,原本万里晴空碧波湛蓝,却忽然一个惊天霹雷,你顿时清醒过来,但是远处的海似乎夹在着狂风和海啸,朝你扑过来,你根本没有力气去抗衡,因为眨眼间那魔鬼般的黑暗已然将你彻底吞没。
所有的希望,都断了线。
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自己会笑的方式,我站起身,微微靠近了他,低眸望着他的头顶,他攥着拳头,连呼吸声都格外的轻细。
我闭上眼,伸手很快的抹去了我眼角的一滴泪,“那很好啊,虽然多了一个人,但还热闹些,更何况,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我只是借住罢了,你有权力让任何人进来,我没有异议。”
我说完这话就像是被抽离了全部的力气,我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头有点晕,我想转身立刻离开,躺到床上歇会儿,一个人独独消化我的脆弱和不甘,他忽然在我转身的霎那握住了我的手腕,那熟悉的温度再次传来,席卷包裹了我,我身子一颤,然后就听到他说,“对不起,蓆婳,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当初我不会碰你,不会糟蹋了你。”
我捂着嘴,翻涌的酸涩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我咬着嘴唇,血腥的味道满满的占据了口腔,他也站起身,轻轻拢住了我的身体。
“如果你想恨我,也无妨。”
我任性的哭出来,死死钳住他的衬衣,我抓在掌心,都不确定我是否抱着这个男人,他好险距离我这么近,又相隔那么远,我们中间隔着一道银河,不,应该是比银河还宽广的河。
我哭了良久,他也没有动,我们就这么抱着,各自怀着心事,各自等对方先开口,最终,还是我妥协了,最先爱的那一方,总是最先退让,无条件的退让。
“明天我会和苏姨收拾好,你书房对面的客房可以么,还是——”
我仰起头,望进他的眼里,“你和她住在主卧,我去客房。”
他蹙着眉头,轻轻拭去了我脸上没有干涸的泪,“她在客房,我住书房。”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谢谢,这算保留住了我最后的尊严。”
他将额头抵在我的眉骨,“我和你,和她,在所有人眼里的关系,都是一样的。”
我反手搂住他的腰,他似乎瘦了一些,我还记得我见到的那一幕,他呵护至极的拥着她,声音都极轻,那是无法遮掩的宠溺与爱护,可他对我,从不曾有,他只是极力对我好,对我温和,却不是自然流露的。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们不一样,因为你爱她,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