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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雷震

那里出了什么变故,能让江天养亟不可待地催促江烟萝回去?

霎时,江烟萝将字条攥紧,指节根根发白,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在她身后,昭衍垂眸看着秋娘,悄然按了按藏在怀中的两件物什,其一是白梨的那把断刀,其二是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有五雷图纹。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昭衍’是你的真名吗?”

彼时萧正则在他面前站定,这一声虽是问话,但语气甚为笃定,显然心中已有了答案。因此,昭衍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反问了一句:“我这算通过您的考验了吗?”

萧正则唇角微勾:“你不是四楼主之一,甚至不是听雨阁的人。”

“可您特许了我参加考验。”

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头,被昭衍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他直视着萧正则道:“从我来京城的第一天,您准我旁听机密开始。”

有些事情,外人别说插手,连听都不能听。

萧正则精心安排的这场权位之争,在昭衍入京那天起,就不只是三选一了。

然而,萧正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姑射仙很好。”

昭衍赞同道:“她的确很好,可惜您要的是继承人而非掘墓人。”

萧正则不止一次提点过江烟萝,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若成为萧正则期许的模样,便不是江烟萝了。

“你难道不想为我挖坟掘墓吗?”萧正则意有所指地道,“她只要将我埋进墓里,你却会把我的一切都葬送进去。”

“‘天下是一间满目疮痍的破屋子’,这话是您亲口说过的。”昭衍将全身力气压在了剑上,使自己勉强站得笔直,“您是拆东补西的人,萧正风和玉无瑕是无动于衷的人,至于玉无瑕,她只恨不能一把柴火将这屋子烧了个干净,而我不在这三种人之列,所以您只会选我。”

萧正则嗤笑:“玉无瑕是烧屋子,你是要拆梁动基。”

“屋子烧了就什么也没有,拆建修葺则不然。就像对待伤患,把腐烂的肉割掉,将长歪的骨矫正,难道不是您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吗?”

这一次,萧正则沉默良久才道:“江烟萝未必不可以。”

“我们可以打个赌。”昭衍道,“赌她会不会来救我,以及……会不会告诉您,有关我真名的秘密。”

萧正则的目光如剑一样锐利了起来:“她为你带走了白梨的刀,难免不会再为私情袒护你,这赌约不能作数。”

“很公平。”昭衍轻声道,“她若来救我,意味着放弃救治真正的秋娘,也放弃顺藤摸瓜抓到玉无瑕的最后机会,这不是私情,而是她认为我比这两者更具价值。”

“那我要你亲手抓回玉无瑕呢?”萧正则咄咄逼人地道,“你将她抓回来明正典刑,从此与九宫飞星一刀两断,放下父母亲长的血海深仇……倘使你答应这些,什么都好说,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若是如此,请阁主赐我一死。”昭衍低下头,“您说的这些条件,我做不到,也不能去做。”

“你连这都做不到,还想要我选你?”

“因为有些底线不能越过,有些事情更不能忘记,今日我若为眼前之利放下仇恨,将来也会为旁的什么出卖所有。”

顿了片刻,他又抬头看向萧正则,缓缓道:“十八年过去了,敢问明觉前辈——背叛飞星盟这件事,您当真不曾悔过吗?”

夜色渐浓,兰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她住在惊风楼侧近的一处独门小院里,母女俩多年来相依为命,从不用丫鬟仆人伺候。丹若出事后,这屋子变得格外凄冷,使兰姑这三天来几次过门不入,直到今晚不得不归家。

庭院幽深,屋内也无光。兰姑烧好了一桶热水,带上身干净衣裳进了屋,烛光旋即亮起,将她的身影投在了窗上,却照不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她像是没看见有人一样,径自脱了衣裳泡进浴桶里,水声将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完美遮掩住:“全城戒严,只怕短日里不能出去。”

玉无瑕早已卸下了易容面具,脸庞白得像张纸,嘴唇也泛着淡淡青色。江烟萝的毒实在厉害,她在萧正则手里也吃了大亏,若非底子严实,又提前备了后手,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闻言,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微弱:“丹若很好,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我也为你换一张脸,让你们母女远离这龙潭虎穴,好生过平静日子。”

兰姑道:“小女愚昧不知事,为楼主添了诸多麻烦,多谢您网开一面。”

“一场交易罢了,谈不上谢。”玉无瑕侧过头来,“你想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我要你的容貌身份,以后两清了。”

兰姑也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她沉默着往身上倒了一瓢水,又道:“依照您的吩咐,我让姑射仙亲自找到了秋娘,不过她没有救人,而是紧赶着回总坛去了。”

“……还真不出那臭小子所料。”

玉无瑕这句话说得很轻,兰姑虽然听见了,但只当自己是聋子。

水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如一段催人入眠的乐章,不过玉无瑕已躺了三天,身体仍疲乏难受,意识已清醒了。

她半闭着眼,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

【十月廿三】

夜半三更,荒宅后院内,昭衍与玉无瑕交换了情报,各自陷入沉思。

玉无瑕皱眉道:“萧正则就是明觉,你有几分把握?这可是马虎不得的事情,一次试探不成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我不信巧合,所以八九不离十。”昭衍道,“萧正则在这场局里占着绝对优势,要想比他现出原形,除非攻其软肋。”

“你想怎么做?”

昭衍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玉前辈,您制作一张易容面具,耗时多久?”

“不好说,看你准备骗谁。”

“做一张我的易容面具。”昭衍抬起头,“至少一日之内,不能被江烟萝看破端倪,我会告诉您如何应对她的话术。”

“两天。”

【十月廿五】

天色蒙亮,玉无瑕贴好陈朔的面具,穿戴整齐后前往浮云楼主院,为江烟萝送去了碧粳米,婉拒了对方半真半假的留饭邀请,转身出了西北角。

在约定处与昭衍会合,玉无瑕以秘法改变体型,换上新制好的易容面具,再跟昭衍交换了衣物,她背上藏锋去见江烟萝,昭衍顶着陈朔的脸混进浮云楼,后从地下密道离开平安坊。

江烟萝第一眼没发现“昭衍”的异常,说明蛊虫感应不是无时无刻都在自发作用的,后来几次言语交锋都在玉无瑕预料中,只是担忧变数,她索性说动江烟萝去见萧正则。

与此同时,昭衍潜入庆安侯府,滴血不沾地杀了萧胜云。

“如何?”

“有惊无险,都被你料到了。”

……

“可这本事是她自个儿的,她不愿救人,你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相逼不成?”

“当然要逼她,只是你我不行,得换个人来。”

“谁?”

“萧正则!”

【十月廿九】

子夜,昭衍藏身暗处,眼见秋娘从浮云楼主院走了出来,又往惊风楼去。

乌云低垂,寒风湿冷,只怕不久就要下雨。

他去寻了玉无瑕,将左边袖口割开,对她道:“前辈,帮我画一条新伤,再准备些血水,越逼真越好。”

几个时辰后,昭衍撑着把空有其表的“天罗伞”,在杂货铺买了针线包,趁着雨势未歇,往惊风楼主院外寻秋娘。

两人同行回到侯府附近的暗巷,雨势越来越大,被水浸透的丝绸面加重了油纸负担,有雨水从缝隙间漏了下来,打在秋娘身上。

她一剑刺来,他挥伞格挡,剑锋穿透伞面将草草缝上的左手衣袖整个割开,其实未及皮肉,但当伞面一分为二后,秋娘看到了他小臂上那条“新伤”。

雷声大作,剑锋穿雨疾取咽喉,昭衍倏地侧身出手,扣住秋娘持剑手腕,生生掉转剑锋劈在了她自己身上,雨水冲淡了血色。

“事成之前,不能让她死了。”他对随后赶来的玉无瑕道。

【十月三十】

玉无瑕趁夜去了趟外城,找到自己的副手兰姑。

“我已给了丹若两次机会,可惜未得领情。”她不无遗憾地道,“小姑娘知道憧憬和爱情的区分吗?她什么也不懂,就要把一切都搭上去。”

兰姑向她跪倒:“求楼主再给小女一次机会!”

“机会总是有限的,她一日留在京城,一日断不了痴心妄想,你难道能护她一辈子?”

【冬月初一】

“你疯了吗?”玉无瑕压抑着满腔怒火,“有子母连心蛊在,江烟萝一个念头就能要你的命,你不想着撇清干系,反而要她怀疑你?”

昭衍道:“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骗局,这整个计划是我设计的,我手里沾着洗不干净的血,她迟早会怀疑我。”

“那就让她杀了我!易容换皮也好,将计就计也罢,全都是我干的,只要我落在她手里……”

“不应当。”昭衍打断了她的话,“九宫飞星十八年,不是前辈你的过错。”

玉无瑕一时竟失了声。

“请您相信我,我也不是活腻歪了。”昭衍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点笑意,“江烟萝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要想骗过她……也得靠她自己。”

【冬月初二】

三个“野狼”都倒在了血泊里,昭衍一手刀劈昏了郞铎,然后小声吸了口凉气,借月光看左手小臂上血淋淋的刀伤。

“像吗?”他忽然问了一句。

玉无瑕从黑暗中走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差不多。”

“那我就放心了。”昭衍将昏迷的郞铎装进麻袋里,回头对她道,“前辈,今日面对郡主可不要手下留情,有我在呢。”

玉无瑕一怔,旋即惊道:“你要用截天阳劲?”

“江烟萝手里捏着我两大弱点,一是蛊虫,二是身份。”昭衍仰头看着惨白月色,“我可不能让她一个人攥着命脉啊……”

【冬月初五】

天色初亮,昭衍从满目素白的庆安侯府门前经过,撑着天罗伞又来到那家杂货铺外。这一次,昭衍抬步走了进去,蛊虫作祟使他体内寒热失衡,于是咳嗽了几声才对正在记账的妇人道:“掌柜的,你这儿有能驱寒的老姜糖吗?”

妇人抬头朝他看来,先是拧眉,目光旋即落在了天罗伞上,顿时想起了什么,一边从货架上拿姜糖,一边随口道:“客人又来光顾了,小店荣幸至极,不知上回的针线用着可顺手?那是新近的货,近来少有人买呢。”

昭衍却作愣怔状,而后故意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

耳畔水声渐歇,玉无瑕缓缓睁开眼。

兰姑穿好衣裳吹灭了烛灯,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些微月光,她找出金疮药和解毒散为玉无瑕腰腹上的伤口换药。

她忽然听见玉无瑕呢喃了声:“原来是雷啊……”

“您说什么?”兰姑下意识问了句,玉无瑕却闭眼不语了。

不是自强不息的天,亦非厚德载物的地,这小子……竟是君子以恐惧修省的洊雷震。

上一任震宫之主明觉变成了萧正则,昭衍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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