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自家的能力,他也清楚。
看起来这杨青之果然是有手段,才到长洲几日光景,就已经得到了线索……
李固的住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宅子坐落在水门巷的尽头,位置有些偏僻,甚至少见阳光。屋子里的尸臭仍有些强烈,不过比之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好赚很多。杨守文仔细检查了房间,见没有什么收获,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县衙,已是正午。
高戬和周利贞都不在县衙,想必是出去寻找线索。
崔玄暐和李隆基也不在,据裴光庭说,李隆基一大早随崔玄暐前往吴县去了。
崔玄暐是苏州刺史,自然不可能长驻长洲。
他离开时,把王海宾和其所属兵马留下,以协助行事。至于李隆基去吴县做什么?杨守文隐隐有猜测,但是却不能肯定。不过,他不在也好,省得提心吊胆。
“青之,现在可以说了吧。”
回到县衙,狄光远就拉着杨守文询问。
杨守文笑道:“还请县尊移步花园书房,我也好从头说起。”
“也好,也好!”
狄光远连连点头,就直奔花园书房而去。
早上,下了几滴小雨之后,天光放晴,此时是艳阳高照。
裴光庭诧异道:“狄县尊,发生了什么事?”
“青之已经找到了杀害王县尊的凶手。”
“啊?”
裴光庭闻听大吃一惊,目光旋即落在了杨守文的身上,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而杨守文则吩咐了姚三郎几句,就见那姚三郎匆匆离去,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火盆来到书房。
书房里有些潮湿,令人感到闷热。
杨守文让姚三郎把火盆放在围榻旁边,把一个水壶放在了火盆上。
“说起来,我也是在偶然间发现了凶手是如何毒杀王县尊。”杨守文说着话,走到火盆旁边,看炭火通红,便退到一旁。
“前日,我偶然间来到这件书房,见姚三郎正带人打扫房间。
我询问之下,才知道那王县尊也是个雅人,平日里喜欢在这间书房里读书,处理公务。姚三郎说,每到暮春,这院中桃杏争纷,景色极为动人。王县尊一边读书,疲乏时可以欣赏院中桃杏争纷的美景,心神愉悦,想必还会饮酒赋诗……
王县尊的死,很怪异。
根据崔刺史的呈报,王县尊是中毒身亡,那毒就源自于酒中。
据姚三郎说,王县尊似乎有洁癖,从来不让别人碰他的东西。那酒壶,是他常用的酒壶,每天都是他自己清晰;酒水,也是他自酿的桃花酒,更不许别人碰触。
酒是王县尊自己酿造,酒具也是王县尊自己准备,那么毒从何处来?难不成是他自己下毒?”
狄光远和裴光庭点点头,表示同意杨守文的观点。
“青之,莫非你找到了那下毒的手段?”
杨守文道:“正是。”
他走到火盆前,用手指了指上方的房梁。
“王县尊是个很有规律的人,一件物品放置下来后,就不会轻易挪动。
前日,我在房间里看书,忽然有水滴从房梁上落下,滴在我的脸上……当时我就心里一动,会不会是有人想办法把毒药投入酒壶之中?于是我昨日一早赶来这里。姚三郎可还记得,我当时让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姚三郎忙道:“小人当然记得,征事郎让我搬了梯子过来,然后征事郎爬到了梯子上。”
“那你再去把梯子搬来。”
姚三郎答应一声,匆匆忙搬来一个梯子。
杨守文让他把梯子放好,对狄光远道:“县尊,若想知道凶手如何投毒,还请移步梯上。”
狄光远愕然看了杨守文一眼,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县尊往上看,看那横梁。”
“横梁好好的啊……咦,这里……似乎有一个坑。”狄光远突然大叫起来,然后伸出手,在横梁上抹了一下。旋即,他把手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又从上而下的看,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口中喃喃自语道:“青之,我好像是明白了。”
“县尊,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有一个小洞,周围还残留有蜡油。”
“啊?”
裴光庭眸光一凝,抬头向上看去。
而狄光远则顺着梯子下来,看着横梁下的火盆,轻声道:“青之,我懂了……凶手在横梁上凿了一个洞孔,然后把毒药放在孔中,再用蜡油封住。王县尊温酒的时候,炭火会融化蜡油,水汽则打湿横梁。这样一来,毒药和水汽一同落下,落入酒中……那毒药落入酒中,又被酒的温度迅速融化,于是那桃花酒也就变成了杀人的毒酒。”
杨守文露出笑容,忙躬身道:“县尊高明。”
“那凶手,又是如何把毒药放进横梁?”狄光远眼珠子一转,猛然醒悟过来,“李固,对不对?青之你刚才说过,在王元楷被害之前,曾让李固给横梁刷过漆。
那么,李固也就成为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他在刷漆的时候,偷偷在横梁上钻了一个孔,然后把毒药放进去,再用蜡油封住。
这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如果不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破绽。”
杨守文笑着轻轻鼓掌,也让狄光远心里一阵得意。
“可是,李固已经死了啊。”
狄光远在得意过后,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杨守文道:“他若是凶手,恐怕也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漆匠,好端端为何毒杀王元楷?而现在他又变成了一具尸体?”
杨守文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没错,李固不会无缘无故的杀害王县尊,他背后一定有主使之人。
他现在虽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但也给了我们一条线索,一条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我相信,只要循着李固这条线查下去,定能有所收获,县尊以为如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