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婴灵送去木屋之前?,方舞一也?没想到,孩子都送走了,她居然还会和对方纠缠这么久。
主要是这倒霉孩子实在被她给吓破了胆,一看她板起面孔,下意识就要哭。方舞一又是个不会哄孩子的,见它要哭,又会立刻板起面孔……
几?度重复,恶性循环,最?终还是女鬼boss看不下去了,将孩子抱进了里屋,单独关在了里面,几?人的耳朵,这才清净下来。
“你来找我,应该不光是为了送孩子而已吧?”女鬼boss心里门儿清,“你有?事要问我?”
“嗯。”方舞一点头,“也?没别的,就是想问问你那棵祈愿树的情?况。”
早在下午,解决完唐芜荑之后,方舞一便和光头商量着,要将那棵祈愿铜树换个位置存放。
光头实际还想放在倒座房里,方舞一百般劝说,最?终让他同意,将祈愿树改放到厨房里。
对光头的说辞,自然是“厨房不引人注意”、“可以时时检查”之类的理由;实际她想的,却是放在这儿,还能由女鬼boss帮忙看着。
毕竟虽然旁人看不见木屋,但待在木屋里的灵体,却是可以看到外面的。
“放心,我一直盯着呢。”女鬼语气笃定,“根本没人靠近那东西。”
“哦……这样。”方舞一点了点头,神情?却分辨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其实不太懂你干嘛要绕那么大一个弯。”女鬼又道,“真不想让人用这东西的话,直接藏到木屋里不就好了?”
“不行的。那等于强制改变了循环发展,规则不允许的。”方舞一摇头,“而且,我也?不是不打算让人用这东西啊。”
“我只是想确定,到底是谁,会来用这东西。”
毕竟,按照循环发展,这棵许愿树是肯定会被用的。这是重要的节点,不管这树放在哪里,该发生的时候还是会发生?。
一定会有?人发现这棵树,然后许愿。而方舞一真正想做的,就是揪出那些靠近铜树的人,如果能碰巧得知他们的愿望的话,那就更好了。
“那你可能失望了。今天晚上确实没人过?来。”女鬼boss叹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盯着的。”
“嗯,那就拜托你了。”方舞一认真道,“任何感觉不对劲的事,都可以告诉我。”
“放心啦,我心里有?数的。”女鬼boss肯定道,“还好就这一个许愿道具,盯起来也方便。”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放在这儿……嗯?”
方舞一说到这儿,神情?忽然一变。
就这一个……许愿道具?
“方老板,怎么啦?”察觉到她神情?不对,女鬼boss顺口问了句,“身体不舒服?”
“没……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方舞一顿了一下,忽然抬手揉了下额角,“我真是傻了,居然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注意到……”
女鬼boss:“?”
“没事,你就按我原先的嘱咐做就行。”方舞一抿了抿唇,再抬起脸时,面上已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那个,那个小鬼,也?先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厨房。
……
处理完了婴儿的事,方舞一很快便将注意力又转回了当前?的正事上,立刻回到正院,检查起了第一波的四个玩家,以及尚未被确认身份的眼镜男。
遗憾的是,她的调查相当不顺利——这一届的玩家警惕性还都挺高,其它厢房也都从内部堵住了门窗,方舞一从外面无法进入。
……如果非要暴力闯入也不是不行。但就怕事情?闹大了不太好收拾,毕竟她只能踹门,又不能把门修好。
另一边,对尸体的检查也毫无进展——那个倒霉男玩家的尸体本该是放在后院耳房内的。但方舞一过?去后却发现,那尸体已经不见了。
她脑子里当场就冒出了“诈尸”这个词,过?了两秒,这个词又变成了“诈死”。反正不管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等到第二天早饭时她才知道,那尸体不是自己长腿跑掉的,而是被人埋掉的。
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她在吃早饭时,忽然看到安可推着辆小车往外?跑,车上海放着把铁锹。
方舞一觉得奇怪,就顺口问了句。安可振振有词:“去埋尸啊。”
方舞一:“……?”
“昨天唐芜荑不是杀了两个人吗?”安可进一步解释,“虽然是在游戏里,但就这样让人躺在外面也不太好。我去帮他们收埋下尸骨。”
这个念头她其实昨天就有了。不过?她昨天回来得晚,从方舞一那里得到消息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晚上再出门风险太大,她就特意等到了白天。
方舞一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铁锹,再想想后院那不翼而飞的尸体,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说起来,我昨天去检查了下耳房。里面那具尸体……”
“哦,也?被我埋掉了。”安可坦然地点头,“是昨天中午过?后,那时候你出去了……”
后院有一扇只能从院子里打开的后门,用来防止杂物的耳房里还有?辆独轮小推车。她直接用推车将尸体从后门运了出去,愣是谁也?没惊动,包括在外院和正院里反复挪窝巡视的杨瑾。
方舞一:“……”
她默了一下,发现自己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安可这个举动。谁知她还没说话,坐在她旁边那人突然开了口。
“胡闹。”正吃着早饭的光头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就喜欢做多余的事?”
安可脚步一顿,倏地转过?头来,眉毛竖起:“你什么意思啊?”
“在游戏里搞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光头面不改色,“他们真正的身体又不在这里,你收殓他们又能怎么样?有?那时间,为什么不去好好找找线索?真是浪费时间……”
“我不明白,你就明白了?”安可不耐烦地翻了下眼睛,“功利。懒得和你说。”
安可说完,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推着小车就走了。
光头被她怼得一愣,面色微微沉了下来,转头看见方舞一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不好意思地勾勾唇角:“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正好下饭。”方舞一老实不客气,端起碗来吹了吹米粥上的热气,又低声道:“说起来,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和安可,到底……”
“我俩本来就认识。”光头简短地说了句,又向四周看了看。
此时餐厅里就他们两人在,其余人不是还在睡觉,就是还在院子里洗漱。光头说完那句后,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她是我妹妹。”
方舞一登时张大了嘴:“哇……”
光头:“……你表情有?点太夸张了。”
“……只是想配合一下嘛。”方舞一收敛表情,“不过?说真的,我是真没想到她是你妹妹……”
光头自嘲地笑笑,刚要说话,就听方舞一道:“我以为你是她爹。”
光头:“……”行,这回他笑不出来了。
“这事我也?就私下和你说。”光头压低声音道,“你别当着她面儿提,她会不高兴的。”
“行。”方舞一爽气地点点头,又道,“你俩有矛盾?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
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夹了口小菜,嚼了一会儿才道:“她比我小八岁,在念书时我蹲号子了,害她在学校丢人,没朋友,还被人欺负。她为这事,一直生我的气。再加上父母离婚,她被带去了外?地……我俩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
他说着,微微勾了下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俩现实中都不怎么来往的。我们上次见面是过年,距离这次,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方舞一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我以为你俩绑定下本的来着。”
“没。”光头摇了摇头,“我是去年年中被选中进入游戏的,她我不知道,应该比我晚。我也?就在刚知道她情况的时候,邀她绑定下了次本,她嫌我管头管脚,做事冷酷,那次之后,就不想和我玩了。”
“去年年中?”方舞一一顿,“那你进游戏快一年了?那你算是高玩了啊。”
她曾听白小常提过,这个游戏,等级越低的人进本频率越高,因此前期淘汰非常快。能撑满九个月的,已经可以被称为高玩了,能撑满一年的,都可以算国服百强了。
光头听了,却是含蓄地笑笑,不说话了。
他愿意和方舞一唠唠自己的家常,是因为将她当作了萍水相逢的可靠同伴,昨天还被她救了一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把所有?老底都交给对方了。
方舞一也?就随口感叹一句,实际也?没多少?刨根问底的意思。她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那你是怎么进到这个副本里来的?”
这副本,虽然是精心设计过?的新本,但实际难度只在中等偏下。根据方舞一的了解,除非是玩家自己通过?某些手段指定副本,否则凭光头的等级,是不该匹配到这个本的。
光头闻言,却是茫然摇了摇头:“匹配进来的呗,还能怎样?”
在他眼里,这个本是十五人的大本,看着就好难的样子,还真没考虑过?自身等级和副本难度不匹配的问题。
方舞一闻言,却是陷入了沉默。
光头的话让她又产生了某些猜测;然而还没等她将思?绪完全理清,光头已经三两口喝掉了碗里的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厨房里有?铁锹吗?”他问方舞一。
“没有。”方舞一抬眸,“你要去找安可?”
“嗯。去搭把手。”光头平静说着,仿佛几?分钟前?骂人浪费时间的不是他一样。
方舞一看着好笑,指指门外:“没记错的话,隔壁的倒坐屋里有?。”
光头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又被方舞一叫住。
“对了,顺便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她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光头,“我们进入这宅子的第一个晚上,她一直在偷偷看你。刚才和你说话的时候,她好几?次都看你头上的伤。”
她冲对方眨了眨眼:“有?觉得舒服一点吗?”
光头一怔,冲着方舞一比了个拇指,转身闪出了门。
“他的牙齿好耀眼。”耳坠上,传来系统787清晰的吐槽,“比他的脑壳还耀眼。”
方舞一抬手在他表面敲了敲,系统立刻乖乖收声。
方舞一早饭已经吃完了,人却还是坐在餐厅里没有走。过?了片刻,陆续有人进了餐厅,方舞一看准机会,又上去和小酒窝聊了两句,这才旋身出门,施施然地走进了另一边的厨房。
院子里,杨瑾缩成一个白色的雪团,安静晒着太阳,见方舞一进了厨房,立刻站起了身,故作镇定地往厨房门口挪了过?去,又啪地趴下,稳如泰山。
之前?杨瑾一鹅战群雄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后面再有?人路过?厨房的,不论是谁,在看到杨瑾的英姿后,都会乖乖绕开,不敢烧触他的霉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这个男人,在这一刻,确实活出了一种霸总的气势。
而他的身后,厨房门则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方舞一背靠着门,轻轻吐出口气,快步走向被安装在房间内部的小木屋。
敲开门,首先见到的就是一身红衣的女鬼boss,怀里依旧抱着那个小血婴。
注意到她一只手正横在血婴面前,恰恰好将它两只眼睛都遮上,方舞一不由撇了下嘴。
“我知道这娃娃看我不顺眼,但你也?不用一见我面就把它眼睛给挡着吧?”
“啊?啊不是,方老板你误会了!”女鬼boss一愣,赶紧解释,“我刚刚是在看电视,正好放到吻戏……我哪儿会做这样的事啊……”
她说着,把挡在血婴脸上的手给拿了下来。
谁知血婴一抬头,一双空荡荡的眼窝对上方舞一,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跟着就见它开始后缩、吸气、抬头、张嘴——
女鬼boss眼疾手快,抢在它再次哇哇大哭之前?,赶紧又将它眼睛捂了起来。
“……”血婴似是被突然降临的黑暗给搞蒙了,顿了几?秒,又乖乖闭上了嘴,不打算哭了。
没有方舞一的世界,突然变得很让人安心。
另一边,女鬼boss:“……”
方舞一:“……”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女鬼boss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声,试图说些什么把这事给带过去,方舞一却是很坦然,直接一挥手。
“没事,你就这样捂着吧。管它怎么回事呢,只要别让它哭就行。”
她是真的被烦得头疼。
女鬼boss艰难地笑笑,手上姿势也就不动了。方舞一往木屋深处看了眼,又问道:“你同事呢,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见房梁上掉下来一条长长的白影。一个带着高帽,浑身惨白的男鬼正被悬吊在空中,舌头吐出长长一截,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他的脖子上一根红练,不管是颜色还是材质,都和女鬼boss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辙。
“挺好的。”女鬼boss道,“已经不会再哭着喊着要上班了,我今天凌晨看电视,还知道要我调一下频道……再待上几?个小时,神智应该就完全清楚了。”“那就好。”方舞一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了悬吊在房间中间的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