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自己曾经也在宗府面前憋屈不已,魏天子心中暗爽。
当然了,暗爽归暗爽,却不足以对外人言道,毕竟这若是被传出去,势必会演变成『天子失德』的最大诟病。
正因为如此,当玉辇在宗府府门前停下来之后,魏天子并未急着入府,而是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怒气冲冲。
至于所用的方式嘛,很简单,只要回想一下赵弘润当初报复他的那些手段,就足以让魏天子脸上的怒容以假乱真。
而此时在宗府的内堂,赵弘润仍在时不时地嘲讽在座的诸位长辈。
谁能想象,在座的诸名年纪比赵弘润大上两轮、三轮、四轮的王族长辈,居然被一介刚到十六岁的小辈说得面如土色。
“本王瞧你们,就只是窝里横……当初暘城君熊拓率大军进犯我大魏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有人站出来?三川的羯角人挑衅我大魏的时候,你们又去哪了?这会儿倒是一个个地跳出来了……三叔公,别瞪着本王,若是本王忍不住再说你两句,说不准你得死在太叔公前头。……太叔公,别在使劲杵那根拐杖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这精力?不错啊,有这力气,你找把铁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是更好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种道理还要本王来教你?”
当魏天子带着大太监童宪走入内堂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段,不由地眼眉一挑。
『这劣子今日的这张嘴……比以往愈发地恶毒啊。』
魏天子瞅了几眼,在旁咳嗽了一声。
因为他怕自己若继续在旁偷瞧,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这一声咳嗽,使得堂内的诸人终于注意到了不知何时已来到内堂的魏天子。
当即,太叔公赵泰汝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骨瘦如柴的右手指着堂上毫无坐姿可言的赵弘润,气愤地喝道:“赵元偲,看你教的好儿子!”
“……”
魏天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要知道,『赵元偲』可是他的名讳,按照国法,没有人可以对他这位天子指名道姓,哪怕是姬赵氏的长辈亦不可,因为此乃欺君罔上之罪。
但反过来说,似太叔公赵泰汝这般失态,直言不讳地对他指名道姓,这亦说明,这位老祖宗绝对是被赵弘润给气糊涂了。
可能是考虑到这位可怜的老人一大把年纪却被一介小辈当面骂地灰头土脸,魏天子微皱的眉头片刻后便舒展开来,咳嗽一声,对赵弘润说道:“弘润,不得无礼!”
赵弘润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魏天子,眼眸依旧冰冷,不过比起方才显然是缓和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方才已发泄了一番的关系,也就可能是看在魏天子是他老子的份上。
“父皇怎么来了?”赵弘润淡淡地问道,依旧保持着那副坐姿。
『这劣子……火气好大啊。』
魏天子微微一愣,因为最近,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已越来越和睦,甚至于,前一阵子魏天子再一次地“出卖”了儿子,赵弘润都没与他争吵以及计较。
忽然,魏天子心底泛起一丝明悟:哦,对了,朕答应过此子,不介入此事的……
暗自苦笑一声,魏天子转头对太叔公赵泰汝说道:“叔公,弘润年纪还小,世俗道理诸事,他还不甚了解,以至于顶撞了叔公,还望叔公莫要与他计较。”
『顶撞?那只是顶撞么?』
『这狂妄小子就差站到我们面前,指着我们的鼻子痛骂了!』
在座的诸人,眼瞅着一句话就想将这件事揭过的魏天子,表情何其古怪。
这不,方才被赵弘润骂地灰头土脸的太叔公,嘴唇颤动了一阵,语气不明地说道:“陛下,老夫活了七十多载,见过百百千千的族人,从未见到过如此狂妄、如此目无尊长的小辈!”
魏天子面色讪讪,堆着笑容点头附和着。
他此刻心中不禁有些郁闷,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子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这帮老骨头,可是做老子的他,却得堆着笑去道歉?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几句替赵弘润求情的话,就听赵弘润在旁淡淡说道:“今日不就见到了么?……看来活得久,还是会有惊喜的,对吧,太叔公?”
“……”整座内堂,鸦雀无声。
包括魏天子在内,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弘润。
『他居然……』
『此子居然还敢出言嘲讽?』
『当着他老子的面,这逆子竟然还是如此狂妄?』
一时间,似太叔公、三叔公、堂叔公,还有那四位诸侯王,满脸匪夷所思之色。
他们原以为魏天子到来后局面会有所改变,却没想到,这个狂妄的小子,居然还敢出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