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昨天酒宴上喝多了,起不来……你好好休息……我真该走了,承钦都已经在舰艇上等我了。我……”她叹息,“既有离别之时,就会有再见之日。哥哥,再见。”他在鸟语声中睁开眼,感受到阳光落在脸颊上的灼热,蒸干了昨夜最后残留的阴冷。
女孩脚步匆匆,一去不返,朱雀也拍着翅膀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大元宫遗址上,泉水日复一日地自石间流淌而下,汇进永安江里。孩子们长大,他也一天天老去。
他等的再见之日,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然后他又绝望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日,她对自己说对不起,却没有说再见。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一次,是不会再回来了……
“殿下?”侍从官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您醒了吗?蒙大人有要事求见。”
楚渊长长呼了一口气,起身更衣。
蒙昭平等在了起居室里,脸色肃穆,行过礼后,开门见山道:“殿下,臣有两件事要汇报。一是昨日那位楚小姐给臣发了一封邮件,您吩咐过她的事要直接转达给您的。”
“动作挺快的嘛。”楚渊端起了咖啡杯,“她想要什么?”
“她只想和您取得联系。”蒙昭平把那封只写了一句简短的话的邮件给楚渊看。
楚渊轻笑了一声,似乎像看着一只小狗笨拙地扒着裤脚摇尾巴,以博取主人的注意和喜爱。那自以为是的直率还真带了几分她当初的行事风格。也不知道是谁塑造了这个女孩,但他必定是极懂她的一个人。
楚渊懒洋洋,如猫类在阳光下伸着懒腰,姿态轻缓、优雅地靠近椅子里。
“你回她。她前天的所作所为,令我十分惊艳。她再度让我惊艳之日,就是我们重逢之时。”
“是!”蒙昭平记录着。
“她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楚渊问。
“楚小姐本人的并没有新进展。”蒙昭平说,“她简历单薄但是一应俱全,连从小到大的牙科资料都有。但是她父母那里似乎有些问题。楚家夫妇的生育资料,有修改过的痕迹。我们还在追查原始文件。只是因为需要进入华国的哨向民政系统,所以不敢动静太大。”
“生育文件……”楚渊眸色幽深,“那就是有人给她的出生动了手脚。仔细查,谨慎一点。司徒启明可是有几分难缠。”
“是。第二件事,今早收到丹阳传过来的报告,朱雀有异常情况!”
楚渊端起咖啡的手停顿住,嗓音淬冰:“什么情况?”
“它好像……”蒙昭平额角渗出细汗,“它好像昨晚自行启动了!”
***
天普拂晓,嘹亮的军号击破宁静的长空,响彻整个校园。
鸽群扑扇着翅膀掠过树梢,越过屋顶,在水洗过的晴空中盘旋飞翔。
昏暗的宿舍内,楚環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立刻清醒,翻身跳下了床,洗脸穿衣。
四年的军校生活和多年的战场生涯已让她养成了严格的作息,纵使换了一个身体,她的生物钟却一点没变。
方雪莉依旧睡得香甜。楚環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扎起了长发,做完热身运动,她慢跑进了初秋的晨光之中。
朝歌星一年有十三个月,其中秋季比其他季节要长一个月,也成了首都星最美的季节,以及旅游宣传手册上重点宣传的噱头。
每年这个时候,夏日的酷热和潮湿终于谢幕,干燥清爽的空气翩翩登场,给天空换上了剔透如水晶的蓝色罩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秋花和成熟了的水果的清香。丰收女神眷宠着这颗星球,给予它最温柔的阳光和最丰盛的物产。
人类的新生儿也会在这个季节里大批诞生。楚環就出生在一个凉爽的十月的清晨,而她当年和司徒启明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金色的早晨。
同一群青春逼人的学生们奔跑在操场上,让楚環分外怀念自己在校的那几年。虽然她知道,学校老师们肯定一点都不怀念她!
一个安分老实的又还没觉醒的女孩不可能来念机械系的。
楚環在校那几年,一直以脑洞奇葩又胆大敢于付诸实际行动而闻名校园。她当时有个小团队,全是各系搜集来的怪才,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Trouble。
比如他们改良太空推进器,试验品撞穿了四间实验室的墙壁,像个陨石一样砸进了学校湖里。
比如他们研究机甲和驾驶员的精神力绑定,觉得实验用的机器人档次太低,于是黑了学校博士生研发室的机器人,让那个高度仿真的机器人跑去找年级主任告白,恰好碰到主任的哨兵太太,导致对方大发雷霆,差点砸了半个行政楼……
那个时候,局势太平,现世安宁,她真的过得恣意又快乐,每天都沐浴着阳光。
而且,那时候司徒启明还在她身边,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英俊而体贴的初恋情人。
她当时就和现在这些孩子们一样,以为只要努力,美好的人生就能维持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谁也不会想到,启明会离开她。他们都一个接一个放下了她,去选择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