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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盛香桥看出来这位姑母是个软耳根好摆布的人如今她也是被成家一番说辞唬住全没了主意竟然拿了跟田佩蓉沾亲的当了知己密友也真是……

她想着秦老太君眼里不揉沙子的铿锵样子想不明白为何能教出这么柔弱糊涂的女儿来?

不过她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想到成表哥每月不落的月钱还有时不时给她买零嘴的恩惠最主要已经到手的二十两酬金总是要帮衬下他母亲的。

想到这她笑着对姑母道:“看姑母说的沈大娘子也不是外人乃是姑母您比血缘还亲的姐妹。她做长辈的还能跟我一般见识?我父亲都不计较沈小姐口无遮拦败坏了世子清誉沈大娘子必定也不会将我一时的激愤放在心上。”

这顶宽宏大量的高帽轰然落下还顺便骂了沈芳歇乃长舌是非精沈大娘子气得眉头都挑起来了:“你……”

盛桂娘知道她这个侄女的脾气今日能笑着怼人已经是涵养见长了。趁着还没撒泼扇嘴巴子扯脸连忙道:“以后再见沈小姐可不能乱发脾气你也是要嫁人的这样跋扈的脾气到了王府可不行。”

沈大娘子听了心内冷笑——慈宁王为人狠辣慈宁王妃也是约束下人刻薄不会成为什么慈悲婆婆。这个盛香桥进了慈宁王府光是她那未来的婆婆就够她喝一壶的。更何况世子花名在外有这小丫头的苦头吃!

想到这她也不愿再跟个黄毛丫头扯皮方才她已经说动了盛桂娘去说服她的兄长眼下也不是得罪桂娘的时候待得慧淑夫人入了成家的门管教这些盛家的破落货哭叫无门。

至于成家现在来的小丫头无非就是尽一尽晚辈的情分来送些果子糕饼一类的应该坐一坐就走了。

想到这沈大娘子也懒得跟盛香桥纠缠假笑着让盛桂娘保重身子后便起身与钱氏相携而去了。

盛桂娘让丫鬟给盛香桥端来了甜茶果子后便说:“你方才可像话?沈大娘子不过略说说你便夹枪带棒亏得她与我亲又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懂事?”

香桥眨巴眼睛不解问道:“沈大娘子的夫君如今在吏部当差若是没记错正是在慧淑夫人兄长之下供职。沈夫人素来是京城里顶会交际的怎么方才她说对姑母您比对田家人还好?难道是姑父升迁成了沈大人的新上司?所以她见风转舵特意来巴结您?”

桂娘给问得一滞成郎哪里是沈大人的上司?成郎虽然满腹才学可在官阶上比沈大人略差了些。

不过小姑娘说得在理桂娘应答不上便有些恼道:“你这孩子胡乱说些什么。沈大娘子不也没有说你什么你怎么还记仇了?”

盛香桥笑了:“我跟沈小姐不过是小孩子胡闹哪有什么仇不仇的只是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她提起什么娥皇女英觉得这段史一派胡言还想跟她辩一辩谁想她这么急就走了。”

盛桂娘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侄女一眼不过想来她只听了只言片语哪里会知道成家内幕便怅然说:“娥皇女英乃千古佳话有什么好辩的?”

香桥咬着糕饼含糊说道:“尧禅位给舜同嫁两女给了他除了因为舜圣贤之外大约是为了在舜的身边安插好线人免得他做了出格之举。再不然就是怕尧以后喜新厌旧这姐妹同心可以一起对付狐媚小妖精。免得分了舜家的势。由此可见尧虽然是位贤帝却不是个好父亲他也不想想姐妹同侍一夫除了千年传唱起来甚为好听外她们姐妹之间是否有心结龃龉?幸亏先贤们都是禅让其位后来舜帝又将位置传给了治水有功的禹不然话光是嫡子之争足可让姐妹二人争破了脸儿呢……”

盛桂娘绷着脸听忍不住苦笑:“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可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这几天来自己夫君先是跟她磕头认错并再三保证将来田氏入门也会尊奉她为姐姐绝对不会乱了她嫡妻正位。而大房夫妇还有身边的密友也是接连来劝事已至此唯有效仿娥皇女英才是最得宜的法子。反正本朝也有先例当初开国的功臣为了对多娶些旧族世家借力有那么几位娶了平妻入门的。

她想着自己若是不依老子乱了名声她儿子女儿也会受牵连便有心屈从。但是今天听侄女天真之言的确是有理。

田佩蓉是大着肚子进来的若是生了女儿还好可若是儿子的话岂不是将来要跟自己的儿子争夺嫡子正位?天复顽劣叛逆一向不得夫君的喜爱若是再来个平妻所生的儿子分宠……这若大家产……

这般想想盛桂娘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只是苦涩一笑:“你还小不懂……”

盛香桥似乎不服气道:“这跟大小有什么关系便是三岁孩童被抢了玩具都知道伸手挠人!那娥皇女英就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再不然就是有沈大娘这等不分黑白之人的劝慰这才稀里糊涂地被一起塞进轿子成了狗屁的佳话。但凡是个明白人从根本上就该掐死了娥皇女英的苗头!”

盛桂娘莫名被孩子之言说得有些心虚同时也心烦自己和儿女日后的处境幽幽长叹一口竟然也接续了一句:“那你说该如何掐死这苗头?”

盛香桥咬着糕饼:“当然是寻自己至亲挚爱的人来商量总不能听了那些个等着捞油水擎好处的人胡诌稀里糊涂地做娥皇女英吧?”

桂娘点了点头可又觉得小丫头的话意有所指便警惕地问:“你……为何同我说这些个?”

盛香桥笑了:“不就是一路闲聊聊到这里了吗?对了我看姑母并非病得起不来床怎么祖母几次派人来叫姑母都不肯去?”

盛桂娘当然不是病得起不来。

但上次她与成培年闹了一场害得儿子在中间搅合现如今成培年搞大了那田寡妇的肚子若是被天复知道必定要跟他父亲再闹一场岂不更耽误考学?母亲年事已高若有这些腌臜事情烦扰她老人家也是女儿的不孝。

人到中年瞻前顾后的事情太多。左右也是跟成培年过了半辈子想他们少年结为夫妻总有浓情转淡他若想娶个新人就随了他去吧。

这些日子来她听的都是像沈大娘子那样的宽慰之词。可是现在竟然被个小姑娘一眼看透直指厉害。盛桂娘的心又乱了。

不过当盛香桥让她回盛府看望母亲时盛桂娘还是摇了摇头。

她怕见母亲后忍不住哭出来泄露了夫君私德有亏的底子。如果母亲知道必定勃然大怒事情就没有斡旋余地。总要避着母亲寻了哥哥前来商量。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只能生咽下这一口脏污绝不能让儿子成为他人笑柄。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借口头风重不能受寒最近还是走动不得:“你回去给母亲带个好说我这里无恙若是你父亲回来的让他快些来见我。”

盛香桥没有说话只捧着香茶喝。盛桂娘也懒得招呼个小丫头便又道:“我这也没什么好玩意儿的你若无聊就去找你的得晴表妹去玩。”

香桥笑了笑:“不了既然姑母没事那我便走了……哎呀我忘了祖母还让我给你一封书信我竟然落在车上……要不姑母送我到门口吧你总圈在屋子里也不妥今日无风正好透一透气!”

做小辈的厚着脸皮让长辈相送根本不合礼数可是盛香桥一向是娇宠坏了的若是不依必定又要胡闹着跳井打滚。

所以桂娘只当送瘟神强打精神起身披上斗篷送侄女一路到了门口。

待到马车前时盛香桥对桂娘道:“信就在车厢的小箱里。我不爱下人翻我箱子姑母帮我拿一下吧。”

桂娘觉得侄女作怪只无奈探身去拿箱子可是突然被人在身后猛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便栽倒在了车厢里。

成家的门房眼睁睁地看着盛府千金推了他们家的二房夫人然后蹦上马车中气十足地对车夫大喊:“得手了快快驾车回府!”

那车夫也像事先得了吩咐一般一甩鞭子便驾着马车沿着石板路飞跑出了街巷。

门房和桂娘贴身的丫鬟婆子都傻眼了疑心自己家的夫人遇到了街边拐子。

最后还是钱氏新派到二房的妈妈最先回过神儿来急切道:“快回去禀明大爷二夫人被……被盛家大小姐给……给拐走了!”

再说马车上的姑母桂娘也彻底懵了。不是说让她送送吗?怎么香桥突然将她推上了马车?她脚上穿得可是没跟的兔毛便鞋方才被推上车时还掉了一只这……这成何体统?

可是她气急地问盛香桥小丫头只温笑着说是祖母想要见她其余的一概不回。

盛桂娘让车夫停车车夫也恍如没有听到一般只将马鞭子抽得如旋风一般。

待到了盛府桂娘不下车也不行了。儿子成天复正立在门口等看上去跟小拐子是一伙的。

也不待她说些什么成天复搀扶着她换了鞋子然后去见外祖母。

秦老太君也没想到孙女竟然这么本事轻轻松松就将她那个榆木脑袋的姑妈给劝回来了。

待看见桂娘气得说香桥无礼硬推着她上马车时老太太不耐烦地一挥手:“休要说旁的你只说你们成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盛桂娘支支吾吾只说无事。

老太太气得将手边的一卷经书扬在女儿脸上:“到如今还在瞒着我?难道等你家二郎办起满月酒席再叫我们盛家去送红蛋封包不成?”

盛桂娘没想到母亲居然已经知了登时无措道:“母亲您……您是如何知道的?”

秦太君气愤地说:“你当成家的墙是铁桶围城吗?成家和田家那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盛桂娘见母亲说得如此详细一定是知情了酸意上涌便抹着眼泪说出了这些时日的憋闷。

“上次成郎接我回府到了家中没几日便给我跪下了。他自己一时不谨慎跟田佩蓉那贱妇吃酒吃得大醉不可自拔就此犯下一夜之错谁知那田佩蓉居然就珠胎暗结以此来要挟成郎。若是不高抬大轿抬她入门就要到皇后那里哭闹说是成郎坏她名节毁她清白!”

说到这里盛桂娘的泪意上涌哽咽哭了出来。

可惜坐在一旁的儿子似乎并不关心老子的名节淡淡又补充道:“我爹一定还说他这辈子心里只装着娘亲你一人就算田佩蓉入府抬为平妻可是在他心中正妻也只有娘亲你一人。”

盛桂娘瞪着儿子半张嘴说不出话因为成郎的确是这么跟她说的。

当时让她听得眼泪绕眶的话被儿子带着薄凉语调这么一说立刻有了敷衍骗傻子的意思。

可是如此被儿子奚落她心有不甘毕竟自己这些日子来的隐忍都是为了成天复的前程啊!

听儿子似乎又要起性子桂娘倒是止住眼泪说:“你懂什么!如今吏部被田家把持若是得罪了田家就算你金榜高中只怕也要坐候补从缺的冷板凳。为了你。娘……什么苦都吃得!”

说着桂娘又要流下眼泪。

在痛苦的哽咽声里她似乎听见儿子云淡风轻地说:“我已经给监科递了延期顺考的折子不参加今年的恩科了。”

听到这里桂娘与祖母同时说到:“什么!”

当晚万岁重视人才体恤贫寒子弟。许多乡试子弟过考之后须得跋山涉水进行省试最后进行殿试。有许多子弟一路风餐露宿入了京城便病倒了。

就此错过恩科实在白白可惜了人才。所以万岁隆恩自他登基起有了顺考的制度。若是因故不能参考便可呈递顺考帖子不必等待四年一次的恩科一年后便有一次补考的机会。

不过这种顺考不过是摆摆隆恩体恤的样子一年的补考的考题更难大都不能过就算过了也没了什么合适的官位。

所以许多学子宁愿再等四年也不去参加顺考。

成天复虽然启蒙略晚但天资聪慧他的恩师都说只要他努力用功遇考不乱殿试的时候便是状元之才。

如今成家对他给予无限厚望他怎么跟家中长辈连招呼都不打就递了延考的条子!这……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就连秦老太君也一点都不知情急得拍桌子觉得这孩子太胡闹了!

可是成天复却一副沉静模样面上毫无悔恼之意只心平气和地说到:“娘你也说了这次恩考乃是田家的门生子弟把持。恰好父亲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无论田佩蓉入不入门为妻还是为妾都要牵扯一番。田家向来跋扈若是不顺可能会在恩科时被为难;顺了田家的意思我若是高中也会被外人认定是娘亲你做了牺牲儿子才得了田家的好处并非真才实学。要是有了这样卖母求荣、以母换官的名声做官也不畅快以后儿子还要领田家的人情。倒不如我等一等待家事理清了再去补考也不晚。”

盛桂娘对丈夫的腌臜事忍到现在大半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天复小时顽劣半大了才收心苦读花费的功夫也要更多些每次看他挑灯夜读做娘亲的都心疼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看到儿子年少有为一路高进没想到最后竟然因为田家贱妇而情愿自毁前程递了顺考的条子。

想到儿子前程受阻桂娘气得哽咽跺脚:“都是因为那一对狗男女!可怜我儿就这般被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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