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安装调试,美国供应商会负责的。这个我不担心,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安装过程中,你请周通工程师多留心,学着点儿,万一以后有点什么小故障,也可以自己排除。”“那是理所当然的。”停了片刻,潘志高说,“穆广,你让我当这个厂长,我有压力。美国佬的设备,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生产技术和产品销路!你们招聘的工人,都是泥腿子。”说完赶紧解释,“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噢——我也是泥腿子,***不是说嘛,革命只有分工不同。但是,毕竟还是分工不同。”
穆广:“技术一块,我想让建邦负责,他在无锡认识一个日本人,叫松井次郎。松井次郎答应帮我们培训技术。市场一块,我想让路宇负责,路宇在外面闯荡多年,应变能力还可以。不过这两块,我都抓在手上,我带着他们干!”
潘志高:“趁你有时间,再看看厂房布局图。”
两个人举杯,清脆地碰了一下,仰脖子一饮而尽。潘志高把眉心拧成了麻花。一展开图纸,它就舒展开来。他们仔细研究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穆广问:“潘厂长,你明天去上海,恐怕要在穆慧那里支一点盘缠钱吧?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没钱你就寸步难行。”
潘志高:“我白天跟小妹讲过了,在账上借一千块钱。”
“一千够不够?宁可多带一点,穷家富路。”穆广问,“她给你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我来找她。”穆广转身,“这个穆慧。”
晚风吹拂在田野上,穆广骑车回到家里,在院子里碰到穆超,穆广问:“阿姐呢?”
穆超:“阿姐跟建邦哥哥看电影去了。”
穆广若有所思。
月色下,穆广和穆超各坐在一条矮板凳上闲聊。母亲秦采芬出来:“穆广回来啦,吃过饭了吗?锅里饭还是热的呢。”
穆广:“吃过了。在厂里陪潘厂长一起吃的。”
母亲端来一个芦柴编的小叵箩,里面是新煮的花生。穆广和穆超捏着花生吃着。穆广:“穆超,我带你到无锡,你干不干?”
“无锡?!”穆超的心底对谢小娥有着淡淡的思念,一听说带他到无锡,欣喜地说,“当然干!是不是让我去学互感器技术?”
“没错。”穆广拿指关节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开玩笑说,“就是聪明。哥哥要不是生在你前面,恐怕要跟你混子。”
穆超轻轻拿掉哥哥的手,说:“你们不是商量好了,让建邦哥哥去吗?”
穆广拍打了他一下:“呆子,你觉得核心技术应该掌握在什么人手上为好?”
“我明白了。”
“你去找一下阿姐,跟她说,叫她看过电影后直接到龙庵去,把潘厂长出差的盘缠钱支给他。”
“给多少?”
“潘厂长要多少就给多少。”
穆超认真地说:“这是公事,要不要潘厂长写个借条,拿来给你批一下?”
母亲秦采芬也盯着穆广。
穆广:“瞎讲!潘厂长是一厂之长,我怎么能跨在他头上呢?”
穆超不解地问:“不对呀,大哥,这个厂是我们家的啊。”
穆广:唉,我就怕你们有这个想法,对人不尊重。”
“那不叫不尊重。就算老潘是厂长,那也是你聘请的呀。”母亲笑道,“你把帽子戴到他头上,他就是厂长。你把他帽子拿掉,他就什么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