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荒野和辐射地交界处晃荡了半个月后，苏鹿终于锁定了第一个目标。

——是一个老人家，她长得很奇怪，外形很明显受辐射影响产生了畸变，面孔有点像大猩猩，两只手加起来只有三根手指，没有脚，两条天然断肢包在肮脏破烂的棉布里，透过破洞可以看到部分肢体。她无法站立，只能依靠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前行。

她快要死了，苏鹿带着小灰悄悄跟着她观察了两天，发现她想自杀。

从两天前在边界发现她开始，她一直没有进食，并且不断往辐射地靠近。

苏鹿向老人家走去，离得近了，畸形的感觉更加明显。乞丐里面常有残疾人畸形人，她见过不少，所以并不觉得害怕。

“老奶奶，需要食物吗？”

老人家好像听不见，头也不抬的继续向前挪。

苏鹿绕到她身前，把面包举到她面前：“面包吃不吃？”

老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直勾勾看着面包，眼睛里闪着迷惘呆滞的光，表情有点疑惑。不过面包的香甜气息很快就让她丢开了疑惑，她急切的向前挪了挪，浑浊干涸的双眼流出两滴久违的泪水——太香了。

有生之年从未闻过这么美妙的气味。早已被草根泥土吃到麻木的伤痕累累的口腔和胃部竟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食欲。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苏鹿收手把面包藏到身后，迅速退开两米远，蹲下与她平视：“我的面包可不是白送的。你想吃，就要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

老人这才注意到苏鹿的存在，她视力不好，有点看不清人，只能瞧见个模糊的轮廓，小小瘦瘦的，穿戴整齐干净，身边跟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看大小像是一只狗。眯眼看了苏鹿一会儿，她开口了，嗓音嘶哑粗砺：“你是城里人吧，养得起宠物，家里一定很富裕。你们这种人在城里能够享受到最好的物资，跑荒野来换什么东西？”

荒野上的人都对城里人怀有巨大的恨意，老人也不例外。也许是因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的态度比年轻的时候温和许多，至少没有向苏鹿扔石头。

“我不是城里人。”苏鹿指了指身后的辐射地，“我从那边过来，初来乍到，想换点当地物资。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去找别人了。”

“撒谎也要编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在荒野，三岁小孩都知道，没人能在禁区里生存。”老人太久没有进食饮水，说话很费劲，讲一句就要停下喘气歇一歇。

她缓了一会儿，问：“你想换什么东西？”

苏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物资、消息、生活窍门、生存技能……只要有用或者有趣，都可以交换。”

老人家吃力地掀起眼皮，她好像随时会睡过去，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却依然牢牢抓在地上，“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人老了，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苏鹿就问：“你们往年是怎么度过寒潮的？需要准备什么？”

荒野上老人很少见，老奶奶年纪这么大了，对抗寒潮肯定经验丰富，问她准没错！以前四处流浪乞讨的时候，她遇到任何不懂的事情，只要多看看老人家是怎么应对的，跟着做绝对没问题！

老人家沉默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问题，这才惊讶地看她一眼：“就这些问题？”

“对呀。”苏鹿点头，“我第一次遇到寒潮，不太清楚应该准备什么，准备多少。”

老人本就怀疑她在撒谎，现在更加认定这一点。寒潮年年都有，长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才第一次经历嘛。这孩子以前一定是被家里长辈保护的太好了，连撒谎都不会编个像样的理由，话里处处是漏洞，这样的孩子到荒野上活不过三个月。

“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食物和水必须大量囤积。荒野上能吃的东西不多，老鼠肉味道还不错，可以多抓一些，晒干存起来……”老人缓缓开口，面对单纯没有敌意的孩子，传授一点经验不是很让她为难的事情，何况还有那块香甜的叫做面包的东西诱惑着她。

苏鹿掏出小本子和笔，盘腿坐着，认真记下老人的抗寒经验。这些经验很宝贵，能用一个面包换到，她真是太幸运了。

小灰等得无聊，昏昏欲睡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地鼠，于是抓了地鼠跑到旁边玩耍——明明拥有一双宽大的翅膀，却喜欢用爪子在地上跑来跑去，甚至有点恐高，还喜欢抓老鼠。

真是一只蠢鸟。

禽类长得很快，两个多月时间足够让小灰褪去绒毛长出漂亮的羽毛。它现在已经是一只接近一米高的大鸟！不仅有一对宽大有力的翅膀，还有锋利的爪子和敏锐的双目，但这些都无法改变它是一只大蠢鸟的事实。

不远处有个机器人晃过来，那是内城投放在辐射地边界探查核辐射浓度用的东西，同时还兼顾着巡逻和监督的工作。

探查到这边有两个人类，机器人调转方向朝这边过来。

小灰立刻丢开奄奄一息的地鼠，张开翅膀轻轻一跃，站到机器人头顶，然后熟门熟路找到最薄弱的位置用尖嘴大力叨了几下，爪子微微收紧。

机器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抗就变成了一坨废金属，和它另外两个同伴一样，惨死在小灰嘴下。

苏鹿回头看了眼，没当回事。之前他们在边界地带活动的时候就遇到过机器人，差点被机器人用子弹射杀。多亏小灰比较凶猛，反过来把机器人撕了。

加上这个，已经撕了三个。

老人眼花的厉害，没有发现小灰的凶猛行径。

苏鹿记录完最后一条，收起小本子，拿出两块面包递给老人，“拿去吃吧。这是今早刚拿的面包，很新鲜，非常好吃。”

老人不敢置信：“两个都给我？”

“对呀！你的经验给了我很大帮助，值得两个面包！”苏鹿放下面包挥挥手转身往回走，“我走啦。你别想着自杀啦，下次肚子饿可以再来找我换食物哦。外面这么冷，早点回去吧。”

老人凝望她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她离开的方向好像是辐射区唉？！

老人带上面包往前追了一段，最后停在边界线十米之外的地方，女孩子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