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半夜,阮新做了个噩梦,醒来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日记本,一直往后翻,找到一段潦草跟鬼画符一样的字迹。
6月7日,晴
“小家伙今天考了第一名,回来跟我炫耀。哈,你老爸当年也考过无数次第一,到大学毕业都是第一。现在想来,学生时代最快乐了,考第一就能很开心。”
6月8日,夜
“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26岁那年,我没有放弃研究,还拿了普朗克奖,只不过那个梦里没有小家伙。我一直在想,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可重来一次,我也不一定会选择那条路。在核聚变研究里死去的同事太多了,多到26的我无法承受,舆论压力,学校压力,生活压力,经济压力。哪个人的能承受这些啊,我只能停下。”
“但是,按照如今的科技发展速度,不出20年,就会没有能源可用。人类被困在地球上,如同一个监狱。我们像被困死在复活节岛上的食人族一样,先吃动物,再吃人,直到最后一个人活活饿死。嘶,想什么呢,没那么可怕,大不了吃草。”
阮新静静看着这几行字。
他早已不记得那个第一名,印象里的如泰山般沉默温柔的父亲,似乎从来不会担忧慌张。
可父亲离去后,他才明白,原来泰山也有心事。
阮新起身走出房门,直直下到一楼客厅。
客厅里,越磊点着一盏台灯,桌上放着泡面盒子、笔记本电脑、几张草稿纸。
似是听见下楼的声音,越磊扭头,阮新看见他眼里布满红血丝。
阮新坐到他对面,沉默片刻,问:“您认识我父亲?”
越磊点头。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多解释。越磊一定看过他父亲当年的悲剧,才决心远离核聚变。
越磊揉了揉眼睛,笑道:“你觉得我不想?我何尝不想?”
他的背佝偻着,仿佛喘不过气。
阮新透过他,隐约看到一个人。
——阮博鸿。
阮新:“那为什么不试试?”
越磊叹了口气:“你父亲是我学长,当年他在A大也算是风云人物,少年天才,最有望拿普朗克奖的人……”
意气风发的阮博鸿决心涉及最困难的领域,可控核聚变。
科技革命的本质,是能源的革命。卡尔达舍夫等级将宇宙中智慧生物的文明程度,划为三个等级。人类文明目前处在0.75型。
突破核聚变,就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成功达到1型文明。
怀揣着这样宏伟的梦想,阮博鸿死了同事,死了老师。
别人叫停他的实验,骂他冷血生物,他站在人前大声呼喊,核聚变是人类的出路。
然而,无人应答。
“赌赢了名垂千古,赌输了就是个荒唐的笑话。”越磊淡淡道。
“这就是我们,科学家。”
本该是个自嘲的话,阮新却无法笑出来。
灯光下,越磊眼角的皱纹深深,他神色坚毅,如同一座庄严的神像。
阮新明白他的意思了。
面对着上级的施压、媒体的指责、下属的期望、对手的强悍,这位年近五十的项目领头人被迫走上一条不归路。
一如他父亲当年。
只不过,他们正巧相反。
越磊起身道:“行了,回去睡觉了,明早重启你父亲的核聚变计划,这个天王星,我们一定要第一个去。”
他话音一落,厨房里突然传出咣当一声!
阮新回头,只见白裘捧着泡面叼着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
“没错!我们一定要第一个去!RocketI算什么?SAFI算什么?天王星可是朕的昭仪娘娘!什么破核聚变,呸,给我搞!”
一瞬间,越磊忽然捂住脸。
阮新也笑了:“好,什么核聚变,我们都支持您就是了。”
二十年前他还年轻,看不清泰山的心事。
二十年后的他是普朗克奖得主,机会正在眼前。
越磊伸出手,掌心向上:“来!我今天大话就撂这儿了,为我们自己争光,为航天局争光,为国争光,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去你妈的尬死老子了,赶紧的。”白裘把手放上去,看看阮新。
阮新也把手放上去。
三、二、一。
“熬夜不秃!”“为国争光!”“……”
这天夜里,出了这道门,无人相信他们能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可能还有一更,不要等,我可能写不完,但写不完会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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