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看好就收，十分艰辛地咽下了糕点，口齿不清道：“本来关于魔修一事，长老们打算在内门大比之后再议的，谁知上一届出山历练的弟子突然出了事。”

聂朗：“因为魔修？”

“是。”李婵的表情严肃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沉，“据说在紫州一带魔修频现，不少仙门弟子身死其手，被夺修为，然而却一直不见他们的具体踪影……许多散修在临近紫州的灵府城结成了除魔盟，想以此来压制魔修势力——”

聂朗停顿了一下，脑海里骤然闪现过一些片段，模糊不清。

李婵见他不接话，不禁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聂朗回过神，摇摇头，道：“你继续。”

李婵：“啊……哦，除魔盟势力参差不齐，许多成员连炼气入体阶段都还没过，金丹期修士更是少而又少，所以——”

聂朗道：“门派要我们去助一臂之力？”

李婵：“这倒不用……仙门从不插手散修的事，长老只是要我们去‘盯’着点。”

“盯”着点？

聂朗漠然挑了挑眉，低头与李婵一对视，顿时明白过来：“谨防魔修混入？”

“对啊。”李婵又塞了一块糕点，不知为何有点噎得慌，“散修们真能搞事，一个除魔盟而已，短短几天被他们搞出了‘除魔大选’、‘除魔大比’、‘盟主大选’、‘比武招亲’……”

聂朗：“……比武招亲？”

李婵：“对，据说赢了可以娶一个叫容玉儿的女人，街坊把她传得神乎其乎的，说她是什么天仙下凡花妖附身……真是受不了。”

聂朗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正要继续跟李婵谈魔修之事，谁知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翻腾一幅陈旧画面，以难以抵挡之势席卷了他的视野——

聂朗不由自主地摇晃一下，勉力稳住身，便看见四周场景倏然换了个模样。

一位华服女子身姿慵懒地靠在树下。

她半抱着臂，像是极为倦怠，听见脚步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来人没有说话，聂朗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女子却仿佛和来人心意相同一般，不用他开口就领悟了他所想，轻轻一笑道：“说起来你可够狠的，这散功丹一旦入口，修为不说锐减百年，至少也得十年以上，你这样对他，不怕他将来恨你么？”

话到这里，女子停了一停，片刻后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与他并非亲生兄弟，如此做不需背负半点包袱，可……”

来人抬手一压，淡淡道：“不用你多事。”

女子一顿，轻轻哼了一声，却是不敢再开口了。

而聂朗在来人开口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来人是……

还未等“聂清树”三个字彻底浮上心口，四周场景倏然一变，他又回到了客居岛府中。

李婵用力搀扶着他的臂膀，以防他直直跪在地上：“不必如此吧？我只不过说了句容玉儿的妹妹便在这里你就对我行如此大礼……那我要是说容玉儿在这里你是不是得——”

聂朗黑发被冷汗浸得湿润一片，闻言抬起手攥住她：“容玉儿的妹妹？”

“是……是啊……”李婵有点茫然，说，“前几天你们不是见过么？就那个给清树送饭的女子。”

聂清树。

容玉儿。

容莺儿……

原来当初他跟聂清树比试功力锐减，竟是因如此……

数不尽的往事猛地卷上心头，仿佛难以抑制的风暴一般，聂朗简直头痛如裂，好半晌手上不由自主地一松，慢慢滑了下去。

李婵觉得有些不对劲，蹲下来小心翼翼问：“有什么问题吗？”

聂朗慢而又慢地抬起眼，盯了她许久，摇摇头：

“没有。”

李婵讪讪道：“那我……”

聂朗忽然偏开头，沉默了良久良久，身上仿佛猛地笼罩了一层森然杀气，有那么一刻李婵几乎能看清他颈间突起的青筋。

“出去。”半晌，他一字一顿地说，“一会儿我再与你谈。”

“哦……好，我出去，马上出去。”李婵不敢再留，连忙点点头，出了岛府。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秒，聂朗一直紧绷着的神色倏然松懈了下来，眼神甚至有些茫然。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缓慢缓慢地低下头，冷冷盯着自己的掌心，没有声息地想，“重生了三年有余，竟一事无成。”

真是……

聂朗闭了闭眼睛，隔了好一会儿，将手握成拳骤然砸在了桌上。

“哐当”一声巨响，桌上瓷器茶杯尽数跌落在地，他却看也没看一眼，神情冰寒地拿起长剑，从另一道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