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那马主和几个伙计后退了两步,一脸惊疑的打量着林问荆和林紫苏。
众人纷纷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人群外一个少年公子一身金丝长袍,以金冠束发,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打扮,身后还跟了两名青衣长随,这少年,正是林紫苏前几日见过的昌平伯府的三公子赵世勋。
人们见赵世勋气度不凡,纷纷给他让路,赵世勋涎笑着凑到林紫苏身边,吩咐身后一个长随道:“你这就去北城兵马司,把徐副指挥使请过来,就说马市有情况。”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又叫住那长随道:“徐副指挥使这会儿应该还没出门,你速速去一趟长公主府,看见他就说,再不来可就没机会了。”
林紫苏本来还想试试自己前世里的功夫还有几成,赵世勋这一搅合,自然没了出手的机会,心中暗感无趣,朝那马主冷声说道:“喂,我的银子你到底收不收?”
依大衍制度,凡宗室勋爵子弟十五岁以上无官者,皆可去五城兵马司领份虚职历练,是以这群公子哥平日里仗势欺人c欺行霸市那都是家常便饭,这赵世勋整日里招摇过市,马主也算有些眼熟,听他说林紫苏是什么“贵人”,又见他派人去请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顿时吓破了胆,忙跪地求饶道:“姑娘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那马您这就牵走,小的明儿个······不不·······小的这就回家,取了那小子的卖身契,送到府上。”
林紫苏见这马主服了软,与林问荆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兄妹二人想法一致,皆是一笑。于是在马主的求爷爷告奶奶声中,林问荆强塞给了那马主三十两银子,交代了康宁伯府的位置后,吩咐王十两牵着马一块儿离去。
赵世勋跟在林紫苏身后,一脸谄媚地笑道:“方才林大小姐好气度,在下实在是自愧不如”,林紫苏生恐再被这一伙纨绔子弟缠上,只顾着和林问荆朝前走,赵世勋又道:“林大小姐可是要为家中选购马匹?我对这相马之术略通一二,可以帮姑娘掌掌眼。”
自己妹妹还小着呢,这位公子一直缠着妹妹,委实不像话!林问荆停了脚步,朝赵世勋虚施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助,不过咱们萍水相逢,接下来就不必劳烦公子了。”
赵世勋愣了一下,他去报信的人还没回来,这要是让林紫苏走了,那可就完蛋了!赵世勋急道:“话不是这么说,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下谁人不识君,咱们萍水相逢没关系,一来二去的不就认识了。”
赵世勋费了一番口舌,林家兄妹仍是无动于衷地朝前走着。二月底的春风还有些料峭,赵世勋却出了一脑门子细汗,已然是有些口不择言,好在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他心绪定了下来。京内禁止纵马,能在闹市里堂而皇之骑马的,要么是高官显贵,要么就是官府中人。
一阵阵鸡飞狗跳,赵世勋看清了来人,登时喜上眉梢,高声叫道:“大哥!大哥!你可算来了!”
“林大小姐,近来可好?”,徐文韬下了马朝林紫苏施了一礼,赵世勋难得见徐文韬彬彬有礼的样子,脑子有点木,自己的徐大哥一向粗枝大叶,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仅是赵世勋,林紫苏脑子也一时没转过弯来,上一世的徐文韬是京城中可是出了名的强凶霸道,借着敦王的势,又有永安大长公主撑腰,不论王侯大臣c还是世家显贵,只要稍有龃龉便会纠缠不休。后来带兵在外依然脾气火爆,周边的部族不堪欺辱,年年到谢曜那里告状。
一个强凶霸道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改了脾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今天这是徐文韬的另一面,还是故意在自己面前伪装?
徐文韬见林紫苏对自己好似视而不见,还以为林紫苏被吓到了,有心替她出这口气,对赵世勋说道:“本指挥使听说有人冒犯了林大小姐,这人京兆府可曾捉拿归案?”赵世勋有些啼笑皆非,自己找他来可不是让他来拿犯人的,硬着头皮说道:“徐大哥,今日天色这么好,京兆府就不用过来了罢。”
徐文韬竟也似听懂了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头,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不能让京兆府抢了本指挥使的风头”,说着朝随他前来的几个公子哥招了招手说道:“听说这马市上有人为非作歹,这便让赵公子前去指认,你们随他拿人就是。”
赵世勋有些无奈,干脆指了指林紫苏悄声说道:“徐大哥,正事要紧,拿人是京兆府的事情,咱们越俎代庖可不太好”,赵世勋本以为已经给够了暗示,无奈徐文韬眼光全不在他这里,只听徐文韬慷慨激昂道,“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那就是贼人,逮治贼人正是五城兵马司的差事。”
听着这两个人颠三倒四的对话,林紫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两位公子既是有公务在身,
小女子就此告辞。”
原来林家大小姐没有被吓到,徐文韬这才反应了过来,心中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林问荆身后的枣红马,又笑道:“林大小姐可是要选购马匹?这可是本公子的强项。”
“我们兄妹二人随意转转看,不劳公子费心了”,林紫苏当即就拒绝了徐文韬。
“北境的宁远马高大雄壮,奔跑快,适合林公子骑乘,南方的矮脚马稳健和顺,个子又小,最适合姑娘们骑乘了”,徐文韬浑不在意的吩咐身后的长随,“夜风,你到府里选两匹上好的矮脚马送到康宁伯府上。”
原来刚才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伪装出来的,这伙人是缠上自己了吧?林紫苏有些头大,忙拦着徐文韬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要你的马,你要是真有心的话,就陪着我们挑一下马匹好了。”
徐文韬顿时喜不自胜,伸手揽住林问荆肩头前行,林问荆还从未与人如此亲近,一脸局促的朝林紫苏看去。林紫苏见哥哥窘迫的样子,虽有些看不惯徐文韬,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听徐文韬说道:“林大公子,咱们一见如故,以前来往的少,今后可得多多走动。”
林问荆和徐文韬在前面走着,徐文韬嘴里话语便没有停过,从年岁问到喜好,从天南扯到海北,赵世勋跟在徐文韬的身后,听着徐文韬的絮絮叨叨,他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自己的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既然有人代劳了,林紫苏便腾出时间打听王十两的来历。这王十两本名王庆生,京郊人氏,自小便被父母送给了邻居寄养。养父本是乡里的秀才,因去岁京城大旱,养父母皆亡于旱疫,迫于生计,只得委身为奴。林紫苏想起家里正缺仆人,这王庆生敦厚朴实,倒是可以留着做哥哥的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