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应该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的。
他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混杂着欣喜的焦灼,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缠绕着他,迫使着他艰难地摆动起早已僵硬的四肢,一点点地爬出了破碎的玻璃缸。
嗯,有点奇怪。
望着地上的碎片,他轻轻地歪了歪头。
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在他看到碎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东西叫“玻璃”。
他还知道“门”,知道“本子”。他看到有两本“本子”,就落在玻璃碎片的不远处。那本子上的图案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仿佛曾见过许多许多遍。但他却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它们。
咦。“记得”,又是什么东西呢?
他想不明白,却也顾不得去想。那股焦灼在他胸口腾窜着,催促着他,要他赶紧去找。
于是他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一开始还不太会走,摇摇晃晃、同手同脚,刚走一会儿就摔在了地上。他只能先扶着墙,爬起来,沿着墙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让尚且迟钝的大脑好好适应了一下名为“腿”和“脚”的存在。
等到确认自己不会再摔了,他才离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扇半开的黑门。
门的后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里存在着一些“东西”,但它们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能弄开走廊两边的门,一间一间去找——出于某种本能,他只选择了其中的一些去查探。隐隐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该这样做没错。
可尽管如此,寻找的过程依然很漫长。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开门”与“寻找”的循环,那股焦灼在徒劳的重复中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往他心口里塞进了一匹马,那马的前面还钓着一根胡萝卜。
于是那马就这么在他的心口撒蹄跑了起来,蹄子以一种急促的节奏一下下落在的心上,令他的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
真奇怪。印象里,他应该是个很慢性子、很有耐性的人才对……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印象”,究竟从何而来。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什么一样。
而就在他打开那扇房门后,他想他知道了。
廖斐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的手里还举着那朵纸币做的玫瑰——她现在真的非常感激那个在大学里到处蹭社团课的自己。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学的东西,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而那个男人,他没有去接玫瑰。他只是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廖斐,浅色的眼瞳里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一点情绪。
他已经站在那儿好久了,脚底下仿佛生了根一样。廖斐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画饼技能控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溜之大吉,结果才站起来,就见杨灯楠抬起了手,拦在她的面前。
廖斐心头一惊,忙又坐回了马扎上,一边继续发动着“创业气场”,一边讨好地将玫瑰又往前递了递。
对方却丝毫没有要接那朵花的意思。
……难不成是看不上?非要真的,钱做的不行?
廖斐有点慌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向对方搭话,就在此时,却见杨灯楠轻轻张开了口。
他像是很久都没说过话,花了好一番工夫才从嘴里发出一点声音。说出的话也多有停顿,听上去十分生涩。
他说:“你是……廖……斐。”
“对,是我。”听他还记得自己名字,廖斐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能认出人总归是好事,这让她又燃起了一些和杨灯楠沟通的希望。
“杨灯楠,你还记得我,对吧?那你记得我们经历过的事吗?我们当过队友的……”
尽管不久之前还在发誓要手撕杨灯楠,这一刻,廖斐还是虚伪地扯起了友情的大旗。
不料,话还没说完,杨灯楠神情忽然一变。
他歪了歪头,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错了。”他说,“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队友?
廖斐心里登时警铃大作,目光不断地杨灯楠身后扫去,开始思考强冲出去的可能性。却听杨灯楠磕磕绊绊道:“不是……杨灯楠。”
廖斐:……嗯?
她赶紧又阅读了一下脑海中的简历。
没错,姓名那栏是写着杨灯楠啊。她望着杨灯楠那空洞洞的眼睛,心中忽地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