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爹受伤,家里东拼西凑,加上和亲戚借的,总共凑出了十五两银子,后来和林家结亲,林家许诺治好她爹的腿。家里凑起来的银子就又还给亲戚了,自家还剩五六两。出嫁时,周氏将这些银子包了红封,全让青柳带走了,她只在成亲第二天瑞哥儿给她磕头的时候,给了一个红封,剩下的银子都还在。
她虽不能把林家的银子拿回来给娘家用,却也绝不忍心看家里人吃苦,所以这次回来,就把剩余的银子带回来。
周氏忙挡回去,道:“这是做什么,给了你就是你的,哪有闺女出嫁了还往娘家送钱的?”
青柳道:“这本就是娘当初给我的,又不是我从林家拿来的,就算让人知道了,咱们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
周氏还是不收,“你在那家里,没点银子傍身怎么行?家里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不用担心,快收起来吧。”
青柳哪里肯信,“您就别瞒我了,当初为了给爹治病,家里的粮食卖了大半,今年家里种的地又少了许多,两下叠加,咱家今年恐怕连稀粥都喝不上。青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把他饿出个好歹怎么办?青荷也要说亲了,怎么也得给她做一身新衣裳吧?娘,我知道您和爹疼我,可家里又不止我一个孩子,您也要多为青荷青松考虑是不是?”
见周氏面上迟疑,她又道:“我如今在林家,一切都好得很,不仅吃穿不愁,每月还有月例,实在用不上这些银子,您就收下吧。”
说完,她把将钱塞到周氏怀里,又说自己回去有事,不待她挽留就走了。等李大山知道,她早已回了林家。
这段日子,林老爷在家的时间比年前长了许多,薛氏又记挂着要青柳读书的事,便没怎么叫她去说话。
青柳每日早上去锦娘院里上学,下午回来自己背书练字,晚上就抽空打络子,偶尔也回娘家看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三月出头。
这日,林老爷去铺子里查看,锦娘也带着瑞哥儿去他外祖家,家中只剩青柳和薛氏。
恰巧上午青松自己一个人送了些小鱼干过来,中午饭桌上,就有了一道鱼干萝卜汤。
饭后,薛氏留青柳说话,问她家中近况,青柳都一一回答了。
薛氏道:“我看你这个弟弟,倒是乖巧懂事,平时没事就让他到家里来玩玩吧。”
青柳笑道:“他是第一次见您,才装成那副样子,其实调皮得很。”
薛氏也笑了,“那才是男孩的性子。”
两人正说着,前院里突然传来一点动静。
青柳站起来向外走了几步,就见正院里管事的杨嫂子跑进来。
这杨嫂子是薛氏的陪嫁,在林家几十年了,她男人也在林家铺子里做掌柜,是个极有体面的人,平日里说话做事不缓不慢,从容有序。可是眼下,她却一路跌跌撞撞飞奔进来,在地上摔了好几趟,也顾不得,连滚带爬扑进正屋里,发髻散乱,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
青柳吓了一跳,忙去扶她,薛氏也站了起来,连声道:“这是怎么了?!”
杨嫂子挣开青柳的手,膝行几步扑到薛氏脚边,抱着她的腿嚎哭,声音嘶哑,“太太……太太呀!您快去看看……谁回来了我的太太呀!”
薛氏心里猛的一跳,愣愣往门外看去。
青柳不明所以,又去扶杨嫂子,好不容易才把她扶坐起来。又拿出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泪水,突然,她似有所觉,转头一看,正屋门外不知何时立了个极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跨进屋来,重重跪下,两个膝盖落在地上,好似两柄铁锤狠狠砸下。
“娘,不孝儿回来了。”
青柳听得这个声音,愣愣地又去看薛氏,却见她眼睛一眨,落下好几串泪珠子,人便往后倒去。
青柳惊呼一声,忙扑过去扶住她。杨嫂子也扑过来,又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