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盯着东厢房门看了会儿,脚下一转,又去了林鸿的院子。
这院子与东院的格局一样,此时锦娘和瑞哥儿不在,只有林鸿一人在书房里待着。
虽十年没回来,林湛倒一点不觉得陌生,熟门熟路走进去。
林鸿正俯在案上作画,林湛在门边叫了他一声,不见回应,好奇地走过去瞧了一眼,顿时无语。
原来林鸿正画他今日回来时的样子,不仅衣衫褴褛,毛发蓬乱,连被他爹揍了两拳,嘴角青肿,含着血水的模样都画上去了。
林湛看得有些牙痒。他这弟弟不知怎么回事,自小就爱画他,而且画的都是他欺负人,或者一身狼狈时的场景,就没见他画过一次好的。
考虑到时隔这么久,今天第一次回家,多少要给人点面子,不能揍他,林湛勉强把痒痒的手控制住,扣指在桌上用力敲了两下。
林鸿一惊,抬头见是他,又吓一跳,忙把画遮起来,讪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湛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翘起腿。
林鸿忙凑过来给他倒茶。
林湛斜眼瞧他,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林鸿便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乖乖等他发话。
林湛喝了口茶,道:“你知不知道周伯父家的女儿怎么样了?”
他当年出事前,家里曾给他订过一门亲,女方家与他家算旧相识,两人自小也见过几面,虽说不上多深的感情,但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了。这次回来,只听他娘提他新过门的媳妇儿,不见她说起与他订过亲的周宝珠,他心里就有点猜测,只是没当面问他娘,省得她不高兴。
林鸿面上有些迟疑。
林湛见了,便道:“直说就是,别婆婆妈妈的。”
林鸿道:“当初你出事的消息传来,没多久她爹就来家里拿婚贴,两家退亲了,后来也没怎么来往,只听说她不久后嫁了别人。”
林湛点点头,倒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那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没道理让个十几岁的女子给他守寡。他会来问林鸿,不过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罢了。
林鸿吞吞吐吐地又道:“大哥……现在这个大嫂挺好的,你别欺负她。”
林湛郁闷地看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么?怎么娘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欺负她了?”
你还真是那样的人。
林鸿心中腹诽,只是这话,他不敢当着他大哥的面说,不然挨一顿揍那都是便宜的了。
林湛见他不说话,身体侧倾,手肘撑在茶几上,摸着下巴,怀疑地上下扫视他。
林鸿顿时紧张,正襟危坐,道:“大哥,你看什么?”
林湛抬了抬下巴,“是不是你把小时候的事说给她听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怕我?”
小时候这笨弟弟天天给他欺负,但林湛从不认为那是欺负,而是他对弟弟的疼爱。
林鸿忙摆摆手,“没有的事,我和大嫂从没有在私底下说过话,也没说过你的坏话。”
林湛道:“那最好,不然我把你五岁还尿床的事告诉你媳妇儿和你儿子。”
林鸿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把水撒在我被子上!”
林湛勾起嘴角,“别人相信就行了。”
林鸿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大哥当初学艺回来,还真的是装了挺长时间的好兄长,家里人都信了,连他都差点信了——如果不是他背着爹娘,把人小姑娘的手帕藏在他衣襟里的话。
对了,那小姑娘后来成了他媳妇儿,说起来大哥还算是他俩的媒人。
林湛又道:“娘说你媳妇儿子回娘家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吵架了?”
见他一脸兴味,林鸿无奈道:“没有,他们明天就回来了。对了,大哥你从前见过锦娘的,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有么?什么时候?”
林鸿道:“那年你下山回来,和我一起去县里书局买书,你把一个小姑娘的手帕藏在我这里,后来被她发现了,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林湛皱眉想了想,终于在旮旯角里记起这一幕,击掌道:“想起来了!她还真成了你媳妇儿!”
林鸿便道:“还要多亏大哥捉弄‘有功’。”林湛瞪大了眼喊冤,“我何时捉弄你了?分明是你小子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个不停,我就想我这傻弟弟第一次喜欢人,还不敢说,我当大哥的,当然要帮一把,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主意,你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