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娘子笑道:“你?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当然由家里做主……”说到一半,脸色也变了?。她第一次找上梁玉,就是为的壮志难酬,如今前尘往事都已放下,那份不甘的心却还没有死透。被梁玉一说,也讪讪地道:“这?,是有些难的。好在大郎不是不讲理的人。”“讲理才?更憋闷呢。”
师生二?人面面相觑。吕娘子自己就是一个结婚变结仇的例子,在这上面实在无法给梁玉更多的建议:“可是,你?不想嫁他?吗?”
“想啊!我是真的喜欢他。”梁玉的声音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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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婚礼的前一天,梁府上下总算是忙完了?。梁玉挟了?个枕头,将梁满仓挤走,自己钻进了?南氏的被窝。南氏且喜且悲:“你?总算是长大啦。”养了三个女儿,只有一个正经出嫁了?,还嫁得?仓促,南氏摸摸女儿额前细碎的短发,一下一下,摸得梁玉生出一股睏意,在南氏的怀里睡着了?。
婚礼从后半晌才?开始,梁玉不用早起,还有时间从容妆扮。前面热热闹闹,袁樵带着男傧相们过关斩将一气杀到了梁玉的门外。刘湘湘等人陪着梁玉在门内,就要为难新郎。她们姐妹有着良好的教养,出的题目既风雅又有趣。袁樵也带着一群世交,里面夹着一个滥竽充数的严中和,一问一答也很?热闹。
催妆诗做了?好几首,梁玉是真的没有往前冲的意思。
被装上车,路由哥哥们送到了袁府,梁玉下了?车,依着事先记下来的步骤进门。又吟即扇诗,才?在宾客面前露了脸。
今天的三姨一点也不铁笊篱。梁玉眉眼低垂,灯烛之下双颊泛红,目光扫过宾客时眼波盈盈,温婉含蓄。久闻其泼悍之名的人都诧异:【竟然是个这?样的佳人吗?】轻狂一些的还要生出一点点扼腕之意来。
梁玉的相貌顶好,平日作风干脆利落,常使人记得?她的气质而忘记多看看她的脸。今日一旦收敛,才?叫人惊觉这?是个地地道道的“佳人”。
袁樵喝红了脸。他?娶的是个暴发户外戚,可娶都娶了?,名声也不差,袁氏宗族还是没有反对的意思,都挺帮忙。袁樵的背后站着一排相帮的男子,也有跟着严中和一道起哄的,也有稳重帮着周旋的。
梁玉这?边,梁家的兄弟子侄就不够看,还是桓嶷派了?东宫的属官来帮忙。有心者看在眼里,又有一番想法。梁玉口角含笑,纯然一副标准的新嫁娘的模样,只不过个新嫁娘比别的更好看一些,肚子里更打着主意罢了。单从外表来看,足以让人羡慕袁樵的运气了?。
【娶这样的娘子,我也宁愿流放去!】很?有几个人这?样想。
年轻人们闹了一回,梁玉被送到新房,坐在榻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吕娘子是陪她过来的,刘夫人考虑再三,没有让吕娘子“避嫌”,何必欲盖弥彰呢?
吕娘子还惦记着之前与梁玉的谈话?,趁着袁樵没回来,在梁玉耳边说:“三娘,沉住气呀。我是运气不好,你?不一样,事缓则圆,慢慢将他?收拢了。你?看太夫人,那不是当家做主的人吗?”她说这?话?,自己都不是很信,却又不得?不讲。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又理不大清楚。忽地恨起自己没用来:【我自诩聪明,到了真要我拿主意的时候,却连这?样切身的感一都不能理清爽,真是蠢到家了?。】
梁玉道:“我明白的,你?放心。”
两人说不几句,袁樵也回来,被一阵哄笑声拍进了?门内。袁樵利索地转身将门扣上,放肆地对门外叫:“再闹我要打你?们的!”
外面的笑声更大了?:“新娘子快管管他吧!他?要上天了!”
梁玉便回了?一句:“不碍事儿,我帮着他?,吃不了?亏的。”
双方隔门拌了?几句嘴,外面的人陆续被劝走。
吕娘子等人也悄悄退了?。
袁樵原地绷绷劲儿,拿着步子咚咚地走到榻前,在梁玉面前蹲了下去,仰看着她的脸,就看着,不说话。梁玉与他对视一阵,忽然别过脸去。袁樵挨着她坐下,小心地伸出手将她的肩膀揽住,柔声问道:“你?累不累?”
梁玉不肯转过脸去,轻轻摇了?摇头。
“那,要再喝一点酒吗?”
又摇摇头。
袁樵清清嗓子,低声道:“这?一身,重不重?累赘吗?”手下的身子轻颤一下,袁樵只觉得?掌中的肩膀比印象中的更单薄一点,不由心生怜惜,“你?,别怕。”
梁玉转过头来,轻声抱怨:“我还迷瞪着,八哥就来叫我,说,回家吧,要办喜事了?。”
“呃,是仓促了?些,不过……也是水到渠成。”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梁玉哽咽地说,“平生第一次害怕。”
袁樵手忙脚乱地掏帕子:“怎、怎么了??你?、你?哭什么?不、不怕的。咱们家的人你都认得?的,阿婆、阿娘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阿先一向敬重你?,家中男女哪个不服你?呢?不过是地方从楣州换到了京城,房子大了一些罢了。住两天就熟了?嘛。”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定亲我也不知道,成亲我也不知道,都是知道我一声。我以前不懂什么是‘盲婚哑嫁’,现在终于明白了。因是你,这?桩事无事挑剔。可若、若……若不是你,我要怎么办呢?你?提亲是没有做错,阿娘嫁女儿也没有做错,可是,可是,要出嫁的人是我,我却不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袁樵怔了?一怔,红烛高烧,室内一片寂静。袁樵想了好一阵,才?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梁玉在不安。是的,大家都没有错,但是,那是梁玉。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的,梁玉不是个俯首贴耳认命听话的人,他?喜欢她也就喜欢她的脑子清楚。规矩是不会错的,是需要遵守的,可是,那是梁玉。
要让她什么都不想,只去依靠别人,那就不是她了?。有时候会生气她自作主张的冲动,也想过要纠正她。但是,如果让她只有顺从,那就不是她了?。也不是他要的她。
袁樵刷地站了?起来,又蹲在了梁玉面前:“别、别哭,我并不想让你?难过,从不想惹你生气。”
“我没生气呢,就是说这?个事,”梁玉用泛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路看到他的心里,“大家都有理,将我置于何地呢?”
袁樵单膝点地,举起一只手来:“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我今立誓,咱们家的事情,不会有你?事先不知道的。”
“真的?”
“真的。我绝不骗你?,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袁樵大声地说。
梁玉破涕为笑,俯下-身来凑近了?他?:“你?要是骗我,我就咬死你?。我这?话?也是真心的,不骗你?。”
她的笑容越绽越美,人也越凑越近,袁樵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双唇轻轻地蠕动了两下,【那个,以前是亲脸的,今天……】
“我有事也不瞒你?,咱们总能好好地说话?。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梁玉凑得?极近,头一歪,灵蛇一样衔住了他?的喉结,轻轻一咬,“我的牙,是很锋利的哟。”
袁樵像是一个被猛地拉了?一把的灶堂,整个儿被大火填满。天旋地转,梁玉眼里映出了帐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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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照例是要适应婆家的规矩的,从起床的早晚到口味的咸淡,无一不要磨合。梁玉省却了这?道工序,她在楣州的时候早就与袁家人生活在一起。正如袁樵所言,家里没有不认识她的,也没有她不认识的,如果有,那这个人一定是不重要的。
次日一早,新婚夫妇先去给长辈问安,继而接受袁先的礼拜,接着是家中的奴婢仆人改口,梁玉陪嫁的奴婢跟着改口。
梁玉忽然想起一事来,轻轻与袁樵咬耳朵:“那我要怎么叫你呢?佛奴?”
袁樵的耳朵抖了?两抖:“嗳。”
梁玉低笑出声,轻轻地回答了?杨夫人的问题:“我问彦长,公务忙不忙,要不要去万年县。”袁樵的字是彦长,梁玉这?样称呼他也是合适的。
杨夫人笑道:“他?有婚假的,不用担心。还够陪你回娘家小住两天。”
梁玉乖巧地道:“是。”又盘算上了?,回娘家是一桩,见见桓嶷又是另外一桩。反正她觉得?,她这个婚结得?,桓嶷不是很满意的样子,那得当面聊一聊。想着,又与袁樵对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三点,我尽力了。车是不可以有的……
懵逼进洞房的是呆萌不是两千里最凶哈,bytheway,她现在正站现在“方圆两千里中心圆点”上,可以计算威慑面积了。
关于女主心态,大概就是“大家都很好,也都没有错,但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