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族长权杖立在一边,它像是怎么烧也烧不?完,火苗始终着着,而木头始终不?见短。
那发散出幽光的?火苗,就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南山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椅子上,胳膊撑着额头打盹,他眉头微皱,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微微颤动一下,无端将那眉目打上一圈浓墨重?彩。
褚桓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是占了南山的?床。
他先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发现中?毒麻木的?感觉已经基本褪了,可浑身上下依然提不?起?力气来。
褚桓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简要回顾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结果不?琢磨不?要紧,越琢磨他越是躺不?住。
此时他无比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彻彻底底地问明白前因后果。
这已经不?是为了满足好奇了,褚桓需要有一个人?来证明,他自己没?有疯。
不?过眼前尽管有南山这个合适的?人?选,但?他却睡着了,褚桓纠结了一会,最后心里的?迫切被南山的?睡颜打败了,他按捺住焦灼,没?忍心打扰。
褚桓疲惫地闭了闭眼,决定回去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找精神科看一看。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发展到不?敢相信自己认知的?地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褚桓不?自觉地去转手上的?戒指,没?想到一摸摸了个空,他当时心脏跳空了一下,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直到在身边的?被子里发现了那枚“逗你玩”,褚桓才舒了口气,将它重?新扣回手指上,像是摸到了救命稻草。
做完这一切,褚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自省起?来,他感觉自己这样依托于外物有点不?正常,似乎是很窝囊。
褚桓就这样闷闷地窝囊了片刻,勉强提起?精神,重?拾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自我安慰地想:“算了,毕竟是老头的?遗物,我好好保管也没?错。”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贴住了他的?额头。
南山还是被吵醒了。
“还是烫。”南山说着,给褚桓端来一碗水,“喝吧,喝完再睡一会,你这是毒伤引起?的?发烧,到了明天,差不?多就会退了。”
褚桓:“什么毒?”
南山:“穆塔伊。”
这个词褚桓在河里也听小秃头说过一次,他目光一转,大脑里的?CPU不?顾高温,□□地旋转了起?来——某种动物有名字,还是连小孩子也知道的?名字,那它必定不?是什么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奇珍物种,带入河对岸的?思维方式,那黑乎乎的?怪物在这里,很可能?是和“大灰狼”与“小白兔”差不?多的?概念。
它们极其?凶猛,经过短暂的?交手,褚桓想不?通这玩意还能?有什么天敌,而且它们地行动极其?迅捷。哪怕是持枪猎人?,在那样高速的?移动中?,没?受过训练的?人?也很难打中?……况且民间自制的?土□□能?不?能?穿透它满身的?鳞甲与鬃毛还不?好说。
可是国境内突然出现这么多这么凶猛的?野生动物,怎么会一直没?有人?知道?
南山:“我们都听安卡拉伊耶说了。”
褚桓一怔:“……谁?”
南山等他喝完水,就轻轻按住褚桓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这时,南山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在褚桓手上的?戒指上停顿了一下,停顿过后,他收敛神色,正色说:“就是偷跑出去的?男孩,族人?们都很感激,等你退烧,他父母想过来对你道谢。”
“不?用谢,应该的?,”褚桓摆摆手,随后,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那个小秃头挨揍了么?”
南山:“总要给他一些?教训,不?过放心吧,毕竟还小,他家里人?有分寸。”
褚桓作为一个慈祥的?人?民教师,闻听此言,表面上立刻应景地露出充满园丁光辉的?忧虑。
当然,面子活是面子活,他那复杂的?内心世?界可不?怎么慈祥,始终在发着狰狞的?嚎叫:“要什么分寸啊?这必须得臭揍一顿,起?码打得嗷嗷哭三天才行啊!”
后来褚桓就在这样咆哮的?内心世?界里再次昏睡了过去。
南山站在床边,一直等他气息平稳,才轻轻执起?褚桓的?手,打开他的?手掌。
这是一双背面看斯文修长,正面看却很可怕的?手,指缝间生着厚重?的?茧,掌心布满了细碎的?伤痕,将掌纹也搅合成了一团乱麻。
褚桓嘴唇干得发裂,窗外透过的?冷冷的?月光从他的?下巴上扫过,他的?颈侧有一道不?知怎么留下的?陈年伤疤,险些?割断了此处的?血管,留下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凹痕。
南山伸出手,仿佛想摸一摸,然而手伸了一半,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默默地缩了回来。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给褚桓拉了拉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小芳正在门口等着,时而往屋里张望一眼,见南山出来,连忙站直:“族长。”
此时除了水上,雾已经完全散了。正是冷月千里、山脊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