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英担忧的看了杨景澄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章夫人执意?反对,那姑娘只怕难有好下场。
杨景澄没说话,只静静的跪着。良久,章夫人不得?不因?此冷静了下来,却?是依然没有松口。
此时杨景澄才缓缓道:“母亲,前日我与?父亲提起此事时,他听闻颜姑娘幼时在乡间长大,觉着容易生养,遂已请华阳郡公前去说媒了。”
章夫人一窒,脸色登时精彩纷呈。杨景澄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可瑞安公却?能一锤定音。便是明?知道瑞安公独自行事不尊重她,她也无法撕毁承诺!夫为妻纲,这世上就没有妻子公然驳回丈夫的理!
看着章夫人神色变幻,杨景澄心里畅快了几许。他自打重生后,便对嫡母极为防备。但?凡事涉章夫人,无不事先做好准备。就如今日谈及的婚事,他昨日来家已与?瑞安公商议妥当,不然他岂能冒冒失失的来“求”章夫人?这又?不是亲娘!何况章夫人还打着逼他娶楼兰的主意?!
其实瑞安公是个厚道人,许多年来待章夫人很是尊重体贴。然则杨景澄的婚事,章夫人实在太过。先前刻意?挑选不当大用的文?氏,致使杨景澄夫妻不睦,几年来未有生育;次后又?诋毁杨景澄的名声,逼退有意?结亲的京中豪族;更是几次三番的算计,试图摁着杨景澄娶刁蛮愚笨的楼兰,如何能忍!?
宗室对章家退让良多,而今儿子自己有了意?中人,又?没选高门大户结亲,已是给章夫人留足了颜面,他再由着章夫人作践儿子,便枉为人父了!
章夫人并不领情,她的眼神如冰,盯着杨景澄道:“既然你们爷俩都商量好了,还来同?我讲什么?”
杨景澄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故意?道:“其实我也觉着母亲说的没错,以她的家世,做侧室都有些抬举了。”
章夫人冷哼一声。
“然而,父亲却?说,虽宗室可娶侧室,然哪个正室又?对有诰命的侧室没有芥蒂呢?”杨景澄慢条斯理的道,“父亲说,若非为了子嗣,他守着母亲就够了,连通房都不想要的。儿子觉着父亲说的有理,才议定的正式娶妻,而不是纳妾。”
章夫人的眼神越发锐利!杨景澄这是明?着说瑞安公府的家教好,瑞安公待她好,实则一句话堵死了楼兰的路!宗室侧夫人亦算体面,是以杨景澄倘或娶了别人,楼兰还可做侧室。
然倘或杨景澄抵死不肯娶侧室,难道章家的外孙女?巴巴儿的跑去做姨娘?凭你杨景澄也配!?而楼兰嫁杨景澄的风声她已经放出去了,此时杨景澄掉头娶别人,外人看来她竟连个庶子都拿捏不住,岂不是威严扫地!?
章夫人怒意?再次抬头,她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直捏到手指发白。方冷笑一声,语调森然的道:“你父亲既已央人说媒,我便给你预备三书六礼。然,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为了瑞安公府的颜面,你翌日可别怨我不是个厚道婆婆。”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孝道压迫下,婆婆想要折磨儿媳妇,手段着实太多!颜舜华一双小?脚,章夫人不消打骂,只一□□她来回多走几趟路,保管走的她生不如死。
杨景澄当即敛了笑,抬眼直视着章夫人,良久,他忽然意?味深长的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以为何?”
章夫人怔了怔,没听懂杨景澄的意?思。其实杨景澄的书亦读的极少,这句都只比蒙学强点?儿了。奈何时下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章家虽不至于让女?儿们做睁眼瞎,却?也只教些《女?诫》、《女?德》,日常还是以针黹女?红为重。是以她本能的看向楼英,同?时想猜测杨景澄到底在暗示什么?
楼英对章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别逼的太紧。此言出自《触龙说赵太后》,他猜杨景澄真正想说的并不是此句,而是后面的“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
虽不甚恰当,却?是对章夫人此前威胁之语有力的反击!章夫人确能摆婆婆的威风折磨儿媳,然章夫人年老,杨景澄年轻,这便罢了,牛哥儿尚在襁褓,今日章夫人种?的因?,翌日杨景澄仗着是兄长,可加之百倍报在牛哥儿身上。
长兄为父,父亲不止可以慈爱,还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无知使人恐惧,章夫人觑着楼英的脸色,抓着扶手的手指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松开了手指,对杨景澄挥挥手道:“你且回吧,我再想想。”
杨景澄见好就收,他朝章夫人行了一礼,起身退出了正院。章夫人手掌砰的拍在桌上,咬着后槽牙问楼英:“他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楼英隐晦的道:“姨母,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里,世子的儿子只怕比牛哥儿还要年长些。”
章夫人瞬间想通了关节,脸色骤变:“他威胁我!?他居然敢拿牛哥儿威胁我!?反了天了!逆子!逆子!”她嘴上吼着,心里却?不得?不生出了惧怕。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世人多是四?五十岁便撒手人寰。她如今已年过四?十,未必能看着牛哥儿长大成人!到那时……到那时……牛哥儿岂不是落入杨景澄手里,由他生杀予夺!?混账!
刘嬷嬷此刻方明?白来龙去脉,登时唬的脸色发白,连忙劝道:“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他非要娶个上不得?台盘的破落户儿,夫人便随他去吧!”
楼英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颜姑娘是破落户,那他楼家是什么?三番五次的害他妹妹的名声,现又?公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真当他们兄妹两个是死人不成?他视线扫向刘嬷嬷,冷冷的道:“正三品侍郎家亲养大的外孙女?说成破落户,嬷嬷此言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