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裕不以为意?的笑道:“雕虫小技耳。若非打听到严康安是个酒囊饭袋,也未必有此效果。”
丁褚叹道:“我一向?以为华阳郡公麾下军纪严明,不料他亦是个灯下黑。狱卒那般散漫竟一无所知。”
康承裕摇头笑道:“怨不得他。那严康安虽是他内侄女?婿,早年亦很?得圣上赏识,不然做不了北镇抚使。”本朝规矩,北镇抚使非同小可,非天子心腹不能胜任。
打从?太宗重用锦衣卫开?始,仗着皇帝的势,北镇抚使素来张扬跋扈。赶上凶悍的,其上峰锦衣卫指挥使都能轻易整死。只不过这些话朝臣心知肚明,不必特特说出口。
于是康承裕捋了捋胡子道,“也算严康安倒霉,好死不死的偏遇到了华阳郡公那宝贝疙瘩。有宗室做后盾,又有个长辈的名分,他只好退避三舍,把手中权力拱手相让。
但?华阳郡公不好做绝,便将诏狱留给了他。这是个肥差,算来华阳郡公亦算厚道。只可惜这是位尚德不尚才的,管了几年诏狱,名声赚了一箩筐,手底下一个两个养成了大爷。可惜了啊!”
说毕,两个铁杆太后党相视一笑,此番二人联手,在华阳郡公脸上扇了个脆响,着实大快人心。尤其是主谋康承裕,他至今还记恨当日三司会审被闹了个没脸的仇。今日趁机报复了华阳郡公,改日再寻个由头,把另一个仇人杨景澄收拾了,方解心头之恨。
二人又往外踱了几步,原本笑着的丁褚,却忽然道:“往日我琐事缠身,不大留意?北镇抚司。照你的说法,传闻心狠手辣的华阳郡公,竟是个做事留三分余地的主儿?”
康承裕呵呵笑了两声:“不然他何以配称首辅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丁褚摇头笑道:“看来,众人服他,不止为着他是矮子里拔的将军。”
“本来就不是。”康承裕有些怅然的道,“首辅大人原先极看重他的,说他便是不从?宗室子弟论,亦为青年俊彦。奈何他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便怨不得我们了。”
丁褚眸光一闪,低声道:“宗室虽式微,却也不止华阳一人木秀于林。”
康承裕了然道:“你说瑞安公世子?”
丁褚点点头,提醒了一句:“你仔细别用力过猛,叫那位捡了便宜。毕竟梁王尚在,我们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多?次坑害宗室,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了。
虽说永和帝跟个泥塑木胎的菩萨似的,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不是?他们想?捞好处、想?做权臣、想?为富一方、想?世卿世禄,可他们谁也没兵权,便是造反也轮不到他们坐天下,依旧得给赳赳武夫们当臣子,那又何必折腾到兵戎相见呢?
康承裕笑了笑,不在意?的道:“储君那么好动,也不叫储君了。我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至于瑞安公家的小世子么……呵呵,他还嫩着些。”
“嫩,更讨喜。”丁褚能入阁成为章首辅的臂膀,其小心谨慎的性?格居功甚伟。哪怕杨景澄如?今区区五品,只要?有宗室那层皮,丁褚就绝不会忽略了他。见康承裕依旧不明白,索性?点明道,“自打他出仕,华阳郡公的声名更盛了。”
康承裕怔了怔。他们这等科举厮杀出来的俊才,个个是博闻强记的好手。他一面品砸着丁褚的话,一面细细捋着杨景澄出仕以后的种种,猛然惊觉,无声无息间?,这兄弟二人已?联手唱了好几出双簧了!
指点完迷津的丁褚背着手,缓缓的往宫外走。杨景澄本人并不算威胁,便是华阳郡公也不是出仕便有如?今之威望的。然而,杨景澄的存在,让众人看到了华阳郡公温情的一面。就如?他们的目的一样,太后系的官员,又有几个不是为了权势而冲杀?
故,认谁做主,端看能得多?少好处罢了。可所有的太后党都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太后年事已?高,能否撑到他们载誉归乡之时?若太后先行一步,这些人又是何等下场?
位高权重的一旦落败,少不得命赴黄泉。可中下级官员呢?之前华阳郡公杀伐决断,多?少人深惧之,是以为了身家性?命,少不得与?帝党死磕到底。而今忽见他肯纵容兄弟,中小官员难免人心浮动。到了万一的时候,不敢面对冷脸的华阳郡公,走走杨景澄的门路未为不可。
朝中忠心耿耿的少,贪生?怕死的多?。一旦有了豁口,帝党的汤宏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千里堤坝,毁于蚁穴,古人诚不我欺也。”康承裕眯了眯眼,总有一日,必使离间?,拆了那兄弟二人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