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骤然听到如此惊天的消息,梁安险些在御前呛咳出声,他?这一声反问更是洪亮,叫众人听了个明明白白。永和帝不悦的视线扫过来,呵斥道:“你一把年纪了,慌慌张张的作甚?”
梁安紧张的道:“回禀圣上,刚锦衣卫的人派人来传话,说……张大人没了……”
一语既出,屋内众人皆惊!汤宏眼里冒出火来,怒瞪章首辅,你们没完没了了是吧!?真当查不到你头上么?!?章首辅亦是难掩惊愕之色,目光隐晦的看向康承裕。康承裕更是心中大骇,谁在陷害我!?
此时此刻,满朝死不对付的两派首领带御座上的皇帝与随侍在旁的太监,竟皆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状况。过了好半日,章首辅终于回过神?,忙追问道:“怎么没的?可是昨夜急病?可有请太医和仵作?”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传信的小太监身上,小太监登时吓的不轻,磕磕碰碰的道:“说、说是、跟、跟吴大人一样的死法!”
乾清宫瞬间陷入了死寂。吴子英被杀案,实则无需去审,在座的哪位不知真相?便是不知道详情,哪拨人马动的手皆心知肚明。反倒是赵廷栋更值得人探究,这也?是永和帝为何一上来先问赵廷栋之事的缘故,更是他此前为何要命汤宏替吴子英报仇的缘由。
后来话题转向,一则乃汤宏设计不成果断放弃;二则也?是牵连甚广,朝廷总要做个样子。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吴子英同时被抓的张继承,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害了。
永和帝心底猛然窜出了一丝火苗,顷刻间,火苗便急剧膨胀,直冲脑门!他?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章首辅,一言不发。有些台面下的较量,不便搬至台前。但章家若步步紧逼,别怪他鱼死网破!
朝堂上脆弱的均衡岌岌可危,两派人马的目光齐齐从小太监身上收回,挪向了章首辅。而此刻的章首辅,后背竟是渗出了些许冷汗。他?呼风唤雨多年,还未落到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要知道世间阴谋,难免得有个布局,方好施展。譬如汤宏请华阳郡公配合演的那出好戏,有了准备,自然从容不迫。
可眼下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于吴子英被杀纠缠在一处,他?心里不由想,难道是华阳郡公反击的手段?他?还有什么?后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谓措手不及,无外乎如是。
深深吸了口气,习惯掌控先机的章首辅开口道:“消息不明不白,我等也?不好判断,请华阳郡公来一趟乾清宫如何?”
永和帝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宣华阳郡公!”
而此刻,诏狱里已经乱成一团。狱卒们简直人心惶惶!昔日董年带的二队已然全军覆没,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一队牢头余锋还没松快两天,自家执勤时居然又遇凶案!想着前日同僚们被刑讯时的惨状,二队的兄弟们一个个吓的屎尿屁横流,诏狱里原就污浊的空气愈发令人作呕。
刚被抓进诏狱里的吴家人见此情状,原本因受刑哼哼唧唧的人哪敢再出声?全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被迁怒,再遭甚烙铁刮刀,只消想想那滋味,便有好些人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直到华阳郡公被小太监宣入宫中,余锋脑海里那根险些崩断的弦方松快了些许,神?智略微回笼,艰难的扶着墙从地上爬起,用略带着颤抖的声音喊道:“你们三人成组彼此监督!谁也?不许乱跑!”说毕,扶着墙掉头,一点一点的往外挪。他?的心腹袁龙喊道:“老大,你、你去哪儿?”
余锋咬牙道:“去给兄弟们挣命!你看好他们,谁都不许动!否则休怪我无情!”这句话说完,他?的求生欲瞬间达到了顶峰,一股力量灌入了四?肢百骸,驱散了一切的酸麻肿胀。
醒了醒神?,他?以平日里难见的速度往外狂奔。不想,将?将?看到诏狱的大门时,只听“砰”的一声,急速奔跑的他?与刚拐进诏狱大门的人重重的撞了个满怀!
他?连忙定睛一看,正是他想去找的杨景澄!他?怔怔的望着杨景澄揉着眼眶,又慢慢的感受到了自己额头的疼痛,刚聚齐的力气倏地消散的无影无踪,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单手捂着眼睛的杨景澄苦笑道:“已经够糟心的了,你裹什么?乱呢?”
余锋想着自己的老婆,想着老婆刚给他?添的胖小子,这位往日让多少犯人心胆剧烈的刑讯好手竟是汩汩的流下泪来。他?粗糙的布满沟壑的手抓住了杨景澄的裤腿,哽咽着道:“世子爷,救我……”华阳郡公从来严刑峻法,整个北镇抚司无人敢抗命,除了杨景澄,他?没有人可以求了……
杨景澄亦知诏狱里的景况,才匆匆赶来。见了余锋的模样,难免心生怜悯。上头神仙打架,小喽啰通通是炮灰。虽说他?不大喜欢诏狱里这帮刽子手的暴虐与石头里煎油的手段,然此事到底与他们不相干。
何况,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是有了锦衣卫制度,方养出了这等心狠手辣的狱卒。不然同样是狱卒,刑部的再恶劣,也?是远远比不上锦衣卫的。于是他缓缓道:“你且起来,我会同郡公说的。”余锋心底腾的燃起希望,忙不迭的在地上砰砰的磕头。他?这样的角色,对旁人狠,对自己也?不差。仅仅三个头,地板上已见血迹。杨景澄弯腰伸手将?人揪起:“罢了罢了,你且让我先看看现场是正经。果真你们昨夜玩忽职守,我求情也?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