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去?后花园的时候还有点蒙。
她没想到谢唯会说这样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全都是她的推测。只要他咬死了不认罪,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却告诉了她证据的所在之地。
为什么?他突然良心未泯,幡然悔悟了吗?
简静这么想着?,却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谢唯的状态太奇怪了。他的言谈举止滴水不漏,像是个高明的犯罪者,但在绝对优势之下,居然主动透露线索。
这并?不是信心在握的戏耍,而是……带有更复杂的情绪。
源头似乎是她。
这点特殊,说爱情为时尚早,说好?感?又不足以形容,仿若远处山谷的呼唤,影影绰绰,摸不清来?路。
简静怀着?极其复杂的心绪,走到了后花园里。
此时想来?,当时她和薛哲在花园里散步时,见到的人?影应该就是谢唯。他在毁灭证据。
海棠花。
海棠花就在那里。
她深吸口气,吐出,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快步奔去?。
凭借记忆,简静马上找到了当初谢唯站立的地方,可是……海棠花呢?明明这里有一?株贴梗海棠,去?哪儿了?
“简小姐找什么?”老板娘拎着?扫帚问。
“这里不是有盆海棠?”她问。
老板娘笑:“是呢,不过前天?夜里,咪咪把花盆撞到了,里头的泥啊土啊撒了一?地,全被雨水冲走啦。我昨天?给?海棠移了盆,在那儿呢。”
前天?夜里?那不就是停电的晚上么,她还和谢唯一?起碰见了冒雨归来?的猫。
简静心头一?跳,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见花盆里有什么东西?”
老板娘满脸茫然:“没有什么啊,根都被冲干净啦。”
简静怔住。
证据……消失了?
猫撞倒了花盆,又碰见大雨,几天?过去?,即便找得到容器,也肯定化验不出任何东西了。
怎么这么巧?
难道他故意骗我,有意看我笑话??不。
简静暗暗摇头,谢唯当时脱口而出的样子绝非戏弄,他满目惊讶,似乎都没料到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餐厅。
谢唯正在等她。
他出着?神,眉宇间蕴着?淡淡的悲伤,见到她回来?,先是一?笑,想开口,视线却没捕捉到该有的东西,蓦地怔住。
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他误会了,他以为她放弃了。
简静道:“我没有找到。”
“是吗?”谢唯的语气很奇怪,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
简静抿住嘴角,道:“猫打碎了花盆,什么都没了。”
谢唯“啊”了声,正视她的目光:“我没有骗你。”
“陶桃……没有吗?”简静问。
他又变回了滴水不漏的自己?,道:“邵蒙的死出乎我的预料。”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来?得及。
简静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不由?苦笑。她似乎有点理解系统的意思了,常理上说不通,理论上却可能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运气的好?坏。
邵蒙本来?不一?定感?染脑膜炎,也可能得了以后迅速被发现,紧急抢救后能保住性命。可他偏偏得了病,并?且被吓死,如此低的概率,居然就这样被他碰上。
而谢唯的运气又特别好?。
他隐藏证据的手法?堪称拙劣,却有一?只猫和一?场雨助攻,将关键性证据毁灭,再无定罪的可能。
同时,张汐卷入其中,威胁陶桃,使得她心虚之下精神病复发,当夜发疯。不必他动手处理,后半生就彻底毁了。
强运如斯,匪夷所思。
简静若不是有系统,怕是想破头都没办法?破解谜题。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
“你赢了。”她揉搓脸颊,无奈地说,“你的命……确实很好?。”
谢唯没有作声。
简静忍了忍,还是压不住翻涌的情绪,脱口道:“既然你信命,有没有想过,或许不动手,邵蒙也会遇到意外?,这是何苦来?哉?!”
他要是忍一?忍,便是另一?幅光景了。
如今双手沾了血,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太可惜了。
谁想谢唯听见这话?,居然笑了起来?。他身?体?前倾,握住她的手,收拢五指:“谢谢你。”
简静蹙眉,绷紧面孔。
“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我不后悔。”他慢慢道,“我的老师为了我的戏,欠下好?多人?情,不得不一?把年?纪到处奔波,耽误了胃病,就这么去?了,临死前还在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总有出头的日子。
“我的母亲为了我,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终于让我拿到了想要的角色。可是电影迟迟不能过审,血本无归。她却和我说没关系,既然喜欢演戏,就坚持下去?,她为我骄傲。
“还有我的朋友,我的师兄师姐,导演们?,他们?都帮过我,都是好?人?。但因为我的缘故,要么投资失败,要么票房惨淡,各有损失。
“假如是我没本事,是我命不好?,我也就认了——可如果不是呢?”
简静的眉梢蓦地松开,嘴唇微动,无法?回答。
谁能回答他的如果呢?
“如果不是,那么,我的老师应该为我骄傲,参加我的颁奖典礼,我的母亲应该住在我为她买的大房子里,舒服地度过最后的时光。”谢唯的手渐渐用力,指节泛白,“帮助我的人?,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得奖的得奖,赚钱的赚钱,而不是因为我,被迫转行,又或者是因为亏了钱,无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甚至……”他轻笑道,“我遇见你,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借运一?说,虚无缥缈,谁能证实?
他也不是开始就信的。
但如果是呢。
如果他的人?生真的被人?偷走了。这漫长而痛苦的十年?,那些因为他而改变命运的人?们?,又凭什么要有这样的结局?
只要想一?想,就恨入骨髓,夜不能寐。
谢唯慢慢松开她的手。
“我也不想信的,但简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靠回椅背上,凝视自己?的双手,自嘲道,“对不起,冒犯你了,被这样的双手握住,觉得很恶心吧?”
简静下意识地屈起手指,他手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
像一?杯久置的茶,不热了,还在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