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被常安公主带在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稳得很?。她知道常安公主对自己很?上心,却并不寄希望于一说就成,这事儿不拉锯个三、五年,中间献祭几个人,那是办不成的。所以她的心态就很好。
常安公主也不在公开场合给弟弟难堪,与弟弟碰了个杯,呶呶嘴:“也不去陪陪你岳父岳母大小姨子。”
太子在姐姐面前翻了白眼,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公孙佳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扶了扶下巴。这个太子?与她印象中的太子,差得有?点大。她还发?现了,广安王妃吕氏也终于结束了“礼佛”侍奉在了太子纪的身边。
张目望去,只见太子妃与儿子、儿媳正在与纪炳辉的夫人等说话呢。她与延福郡主使了个眼色,延福郡主也是一脸的惊讶,作了个口型:“我也不知道。”看来吕氏是今天才放出来的。
公孙佳与延福郡主同时寻找吴孺人,发?现她正指挥着一队宫人上菜,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她又匆忙地回了什么?话,双手比划了一下,有?点忙的样子。
常安公主对太子?道:“别喝多了,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讲。”
太子道:“知道啦。”真的去了纪夫人面前,那一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太子对章昺说了句话,指了指常安公主,章昺带着个捧酒的小宦官踱了过来。
看的人心里嘀咕,钟家看样子且坏不了事,前有?老太妃是皇帝的亲姨妈,后有常安公主与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一家子倒托了女人的福了。他们却不知道,马上章昺这里又会有?第三代的女人将交情套得更深一些。
延福郡主将章昺拉到了常安公主另一侧坐着,公孙佳要将位子?让给她,延福郡主将她按下了:“我坐你旁边儿就行了。大哥,忙了这么?会儿还没顾上吃吧?”常安公主道:“在我这里你们小辈不用吃酒,你只管拣喜欢的垫垫肚子?,别管他们那些。来,给你哥哥盛碗汤。”
章昺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与外家已有?了嫌隙,再想恢复如初也是不可能的。在弟弟章昭的紧逼之下,他舅舅纪宸新立了军功,无疑又加重了他的筹码。两种心情的撕扯之下,章昺的心有?点累。
延福郡主还?不消停,问道:“吴孺人呢?”
章昺神情复杂地说:“那不是?”
吴孺人见他们看过来,忙小步急趋了过来,问有何?吩咐。延福郡主道:“你怎么倒忙上了?也不坐下好好吃个酒?”延福郡主一向对吴孺人观感不错,拉她到了身边坐下。
吴孺人有些为难的,她好不容易在东宫算是站稳了脚跟,纪宸又翻身了,连带的,吕氏也从佛堂里出来了。这应该是东宫的喜事,她心里再苦也得笑?着,还?要对延福郡主解释说:“娘娘抬举我,使我理?事呢。”
眼风瞥到了公孙佳,心里也是一叹,这位县主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压根不接她的茬儿。哪怕是现在了,人家还?是稳得很?。延福郡主又问:“小谢呢?”谢宫人还没个封号,不过已经怀孕了,现在是吴孺人在照顾。
常安公主就说章昺有事都丢给吴孺人,“不会疼人”,吴孺人忙说:“是妾应该做的。”说着又站了起来,延福郡主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得,吕氏正往这边看呢。延福郡主道:“得,又摆那名门望族的臭架子了!她也不见得就比你好……”
公孙佳拉了拉延福郡主的衣袖,低喝道:“嫂嫂!”
吴孺人低头绞着衣带,涨红了脸道:“妾的出身,确是难以启齿。”
章昺咳嗽了一声:“姑母和妹妹们少坐,我去看看叔父们。”
常安公主道:“去吧。”章昺才起身,那边吕济民又扬声叫他:“姐夫!这里来!”章昺的眉峰狠狠地跳了一下。延福郡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问道:“这个狗东西,他闯那样的大祸,还?敢这么?嚣张!大哥,你就由着他?别理他,你坐下!”
常安公主道:“别淘气?!大郎有他的难处。”
公孙佳却说:“等一下。”
章昺惊讶地问:“有?事?”他还?记得公孙佳帮过他,且公孙佳在他心里是个模范妹妹的样子,他又坐了回?来。
公孙佳倚着常安公主,歪着头看着章昺,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再……”
常安公主道:“你又要干什么?啦?”
章昺却对公孙佳有点不知哪里来的信心,问道:“你要做什么??”
公孙佳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您却面带愁容,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常安公主道:“他有?什么?事是你能帮得上忙的?”
公孙佳道:“说说看嘛。”
章昺哪会说自己跟舅家这九转十八弯的恩怨纠葛?他往吴孺人那里看了一眼,吴孺人只要打圆场,公孙佳仿佛看懂了什么?,说:“孺人的事?是刚刚说的出身吗?吕济民又出什么?邪招了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吴孺人只能接过了章昺的锅,说:“是。”她低头弄衣带,面带赤红,又羞又怯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心。
公孙佳道:“给孺人弟弟一纸告身,有?个官职不就行了?”
章昺惊讶:“什么??”
公孙佳道:“不就说落过了难,提起来不体面吗?不如让他立起来,他出息了,说嘴的人就少了。再不济,他吕济民敢羞辱朝廷官员?您就直接打他。”
章昺皱眉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如何?安插?”
公孙佳道:“告身吗?旧年打牌赢了些,我还?没用完。”
章昺十分不好意思:“这怎么使得?”
“当我借给您的,以后要还?的。”
章昺大大方方地说:“好,加倍还?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公孙佳道:“过两天送到东宫来?”
章昺想了一下说:“我明天出宫去找你。”
公孙佳微笑?道:“好。”笑?完了,一指吕济民那里,说:“可快些过去吧。”延福郡主也戏谑地说:“再不过去,他就要来揪人啦。”章昺的神色又不大好了。延福郡主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对吴孺人道:“放心,咱们答应了你的事儿,就办得成。”
吴孺人低下头,掩饰住了脸上的复杂情绪。她知道,这些贵女们只是临时起意,但却解了她的大厄。一个告身,于升斗小民、穷苦书生一辈子?可能都摸不着边,这些人抬抬手的事儿。就是这抬抬手的事儿,章昺却没有?为她考虑。
常安公主接到了信号,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丫头啊,你看好药王,寸步不离!”
延福郡主笑?道:“好,放心!我就算把?自己丢了,也不能将她看丢了。”
吴孺人下了个决心,常安公主离席去找太子?问结果,吴孺人便对延福郡主道:“纪将军来见娘娘,想要安国公继续在他的军前效力,说是这样……郡王留下的精兵也能在帐下听用,比烈侯那些属下方便调遣。”
延福郡主的脸黑了,公孙佳心道,他想得倒是挺美!公孙昂的旧部跟钟源没有主从的关系,钟源不一定能使得动他们,更多的是靠交情。但是钟家的那些是有的,钟源是钟家的继承人,钟家的家将听他的,钟祥的旧部也不能不卖他的而已。纪宸真是有两把刷子,他在收伏公孙家旧部之前,找到了另一个替代的方案。
公孙佳伏在延福郡主的肩上,笑?着对吴孺人说:“你现在呀,该好好跟殿下过好日子。你们两个的中间,别再塞进什么?不该塞的人。”
吴孺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公孙佳与延福郡主交换了一个眼色,太子妃的后院,她们非得给它烧起来不可!延福郡主本是无所谓哪个兄弟接班的,反正她是靠爹。但是纪宸敢打她丈夫的主意,那就不行!延福郡主再憨,她也知道这些精兵是极难得的,拿过去给纪宸出力?想得美!那是她丈夫的,以后要传给她儿子的!
去他娘的!
延福郡主回?去的车上就开始骂:“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还?是打着叫我们出力,他们摘果子?的好主意?当年,阿翁、阿爹、叔父、姑父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他们结个婚就想坐享其成。现在又来这一套!”
公孙佳道:“嫂嫂先别生气?,这个事儿不是还没定吗?还?要看陛下的想法呢,你觉得,陛下会让钟家和纪家的人凑一块儿?那不得先内讧?今年是事出突然,大哥已经带着人走了,巧了遇上纪宸。若叫陛下有?准备,必然不会如此安排。”
延福郡主道:“那我不管,那是阿翁高明,姓纪的起这歪心思就不行!阿娘,你说句话呀!”
常安公主道:“我看药王说得对。药王啊,以后要辛苦了。”
公孙佳奇道:“舅母,您这话……是有什么?缘故的吗?”
常安公主道:“你的事,本是破格的事,要做成,就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公孙佳眼睛一亮,常安公主刚才见太子去了,这应该就是结论了。行,只要太子没把路给堵死了。就成!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要有?多好?”
常安公主道:“你要能熬过眼下这一茬。”
公孙佳道:“好!”
从东宫出来,公孙佳没有?直接回?家,几个女人直往钟王府去,她们得跟靖安长公主碰个头,再把?钟源、钟保国拖过来,将从吴孺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与几位分享一下,商议出一个对策来。当然,最好是像公孙佳说的,皇帝直接出手,断了纪宸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