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小胡黎看考场的计划泡汤了。

沈钰本想让胡黎自己一个人去找,到时候他们在哪里碰头，但想到小胡黎不通人情世?故，万一撞上什么麻烦更影响考试。

他便问常道长,事情麻不麻烦,多久能回来。

常道长说：“去去就回。”

想到碧霞祠的?道长聚会?就在这两天,离小胡黎正式考试又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沈钰便打算带小胡黎一起去。

小胡黎本还有些犹豫，但听说是道长他们碰到了麻烦,想到自己跟过去或许能帮上沈钰的忙,勉强同意了。

于是常道长带着他们返回火车站，买了张去往邻市的?动车票,飞快上了车。

沈钰还以为地方很近，没想到常道长竟是带他们直接上了动车,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骗了，不过还好现在交通方便，动车不过一小时就到了地方。

出车站后,他们又打了一辆车，车子开了快两个多小时,终于驶入了一座小城镇。

这小城镇沿河而建,地方虽小，却干净秀气，居然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韵味在里面。

常道长在一旁道：“这地方叫‘兰河镇’,因?为有一条河叫‘兰河’,因?此而得名?。”

沈钰看着窗外，外面的一条长而蜿蜒的?河水清澈见底，如果这座小镇能好好地被开发?利用,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房屋建筑渐渐变得朴素起来，沈钰看见不远处河面上有一座小桥，桥头站着一帮人，人群里有不少穿道袍的?道士，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沈钰问常道长：“是在那里吗？”

常道长说：“是。”

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常道长便让司机把车停下，付了车钱，带着沈钰他们往前面河边的小桥走去。

那小桥边看着近，居然过去还要绕好几段路，常道长带着沈钰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地方，还没靠近，沈钰便听见那一群道长在讨论：“不仅被虎伤者死后为伥，溺水而亡者也会?成为伥鬼，孙道长，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紧接着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年轻声音响起：“既然你们说那袭人的伥鬼断了一只手，试问如果是溺水而亡者，又怎么会?断掉一只手？”

沈钰看了看后说话的?那人，讶然道：“孙道长？”

没想到孙道长也在这里，他们仿佛已经在这里就什么事情讨论了很?久，沈钰凑过去，趁他们停顿的间隙，问孙道长道：“出了什么事？”

孙道长回头一看：“沈道长？”

他正要和沈钰解释，常道长在一旁伸出两只手，往下压了压道：“诸位，这儿人太多了，咱们这么多人围拢在这儿，怕是影响不好，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有不少道长赞同，于是他们便商量着去附近一个小道观里歇脚。

兰河镇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座小小的道观，那道观左右不过六七十平，就一个大殿，殿中央摆着太上老君的?神像。

出来是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几张凳子，几个道长进去，瞬间小道观被挤满。

几个年长的道长坐下来，其他道长便在一旁站着，常道长说：“盛道长，这位是沈钰小友，还有旁边这位……”

沈钰忙道：“这位是我师叔的?徒弟，叫胡黎。”

小胡黎怯生生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常道长道：“两位是新来的，在座可能也还有其他道长不明具体情况，盛道长，您能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跟我们大家讲一遍？”

那位盛道长就是这座小道观的?观主，这座道观建立在这里已经有二三十年了。盛道长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孤儿，是被上一任观主捡回来的，几年前上一任观主因病去世，道观里便只剩下盛道长一个人了。

沈钰觉得这盛道长的人生经历和自己还挺像的，忍不住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盛道长说：“先从隔壁村说起吧，我们隔壁村有一个神婆，叫蛮萨，据传不管是算命还是做法事都非常灵验，这附近的?村民?都非常相信她。”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有人得罪了她还是什么，她忽然发疯，称自己鬼上身，又说村民?们不干好事，必将遭天谴。然后过了大概一周，兰河上就出现了两个‘逆水行尸’的?仙童，大家都吓坏了，纷纷到神婆的?面前跪拜，请求神仙的?原谅。”

“怎么回事？”有道长说，“这神婆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位问话的?道长大概也和沈钰一样刚来不久，不明事情的?原委，盛道长说：“这位神婆是本地人，在我们这儿干这一行很?久了，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知道她。”

逆水行尸的仙童，大致上和耳报神一样，都是一种手段残忍的?骗局。

大概是因为利用幼童装神弄鬼，本身就更能添一份神秘色彩，所?以仙童和耳报神的?关键都是“幼童”。

两者的?功能差不多，都是“预报”，不同的?是，耳报神的?作用趋吉避凶，而仙童的出现，本身是只是预示了一种不祥。

传说古时候，某任帝王荒淫无度，引得天下大旱，战事连连，在那位帝王上任前，皇城的护城河上就出现了两具神秘孩童的?尸体，而且是逆流而上。

尸体出现后，有个不知道师出何门的民?间术士出来，告诉众人，这两具孩童的尸体就是“仙童”，他们出现是想警示众人，新帝上任，天将降大灾祸，普天之下将民?不聊生。

果然不出半年，皇城内外先是闹了隍灾，紧接着全国各地开始闹饥荒，之后又有邻国入侵，百姓苦不堪言，而新上任的帝王却只知道在皇宫里享乐。

不出几年，这位帝王的?统治就被推翻了。

仙童逆水行尸预报不详的说法就这样流传下来。

虽则结合当时的情景看，这种说法颇具讽刺意味，但大部分正派的?宗教人士依然认为，仙童逆水行尸只是一个卑劣的谎言。

甚至这种谎言比耳报神更加卑劣。耳报神好歹确实是有小鬼在预报吉凶，仙童则直接是把死去的?孩童抛至水面，用绳子拉着，造成一种“逆水行尸”的?假象来欺骗众人。

如果是乱世?时代，为了推翻帝王的?荒淫统治，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那还好说，和平年代，这种谎言势必会?闹出不少的?悲剧和人命。

常道长问盛道长：“盛道长，这儿没有外人，你且直说，那神婆是否真的?有本事？”

盛道长尴尬地说：“据我了解，那神婆确实半天本事也没有，只是一个‘包打听’，而且师出‘江相派’。”

又是‘江相派’，沈钰在步行街认识的?算命大叔就是‘江相派’的?。

不过那位大叔跟这神婆不一样，他只是在步行街摆摆小摊，给人看看相，本着大家买卖自愿的原则，不会?对别人造成特别大的?影响，这神婆就不同了。

就算是江相派出来的人，也有善恶之分。

“我们这里一共四个村，每个村都有神婆的?人，他们专门负责打听村里人的家长里短，回头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神婆。而且这神婆生意特别好，每回找她都需要先预约，那些人就借口自己在神婆那里有号，可以帮忙提前插队，当二道贩子中途给神婆透露消息，神婆提前知道接下来要找她办事的?人是谁，就会背地里先做好功课，比如打听好此人的?生辰八字，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等那人上门，神婆自然会对对方的近况了如指掌，应对自如。等之后神婆从那帮客户手里赚了钱，就会和那些二道贩子平分。”

“好家伙！”有个道长忿忿不平地道，“好低级的诈骗手段。”

“这附近村民?的?文化水平都不高，”盛道长说，“那神婆似乎又会?说腹语，经常做些鬼上身之类的事情，大家都对她深信不疑。”

“后来呢？”又有人问他。

盛道长道：“后来就是神婆发?疯，仙童出现了。”

盛道长说，仙童出现后，有村里的?年轻人觉得诡异，报了警让警察来调查，结果警察查不出那两个孩童尸体的?来路，问了附近村民?，都说没有见过这两个孩童，也没有人家里丢失过小孩。

警察便怀疑这两个小孩是外地来的，将两具尸体带回去，一边调查一边对外发?布了告示，希望有人能来认领。

然而至此之后，更多诡异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在兰河镇里先后发生。

42.

先是河里又先后出现了几具漂浮的尸体，接着传闻浮尸变成了伥鬼，出来害人，村里已经先后有好几个人被咬死。

盛道长便是因此，听说泰山碧霞祠今年正举办一年一度的道教聚会?，便提前赶往泰安，请了几位道长过来帮忙看看。

“警方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依我看，一开始的?逆水行尸确有可能是神婆在搞鬼，但后来的伥鬼绝对不是，这两日几个村里的?阴气浓重了很?多，也有人亲眼看见伥鬼在附近出没，这都不是假的?。”盛道长道。

“会?不会?是神婆找人扮的？”常道长问。

“不大可能，”孙道长说，“这里有几位道长前天就来了，正好在昨天，有位道长目睹了伥鬼袭人。”

其中一位道长点了点头。

那位道长姓钱，听闻是龙虎山的?道长，因?为同门师兄要在碧霞祠开讲座，提早几天就来了泰安，正好碰见盛道长赶来求助，他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看看。

钱道长道：“我看到了，那伥鬼身上有着浓郁的?阴气，袭人过后逃跑，还留下了一地的水渍和脚印。”

“只是在伥鬼的成因?方面，我们和孙道长还有另外几位道长产生了分歧，”钱道长说，“盛道长和李道长主张伥鬼是被虎咬伤的?，我们则主张是前段时间溺水而亡那几位鬼魂所?变成的?。”

伥鬼的?成因?有两种，一种是为虎所伤，一种是溺水而亡，这两种人死后魂魄会?化成伥鬼。

其特点是魂魄无需现形就能被人所看到，而且浑身湿透，像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所?过之处地面还会?流下水渍。

为虎所伤者，成为伥鬼后魂魄会?缺胳膊少腿，从鬼魂身上流下来的也不是河水或者湖水，而是血水，只是因为鬼魂的?血液不是红色反是透明的，所?以看起来和溺水者身上流下来的水渍一样。

之所?以伥鬼无需现形就能被人的肉眼看到，据说是被虎类袭击的生人需要向外求助，他们死后的一瞬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魂魄会?一直保持现行的?状态，以便让别人能发现他。

而溺水而亡者，有说法是时间久了他们会沉回湖底，成为湖里的?水鬼，这时候他们便需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替代自己，所?以也会?一开始就现形，以便欺骗他人。

总的来说，两类伥鬼除了死因不一样，在其他方面基本上没有区别，唯一可以大致区分它们的就是它们是否缺胳膊少腿，或者是否是从水里爬出来的。

但有的?伥鬼虽为虎所伤，却四肢俱全，甚至更愿意呆在水里，有的?伥鬼生前虽然溺死，却是被人砍伤后推下水去的?，只能说凭这种方法无法分析出一些特殊个例。

而眼下对于道长们来说，必须要先搞清楚伥鬼的?死因，才能找到具体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眼下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那袭人的确实是伥鬼，只是伥鬼是怎么来的，两方道长各有说法……”常道长分析道，“认为其是溺水而亡，确有其依据，因?为兰河前段时间刚溺死了人，孙道长说是为虎所伤，有何依据？”

孙道长道：“问过警方，两具溺水而亡的尸体四肢俱全，那这伥鬼的?胳膊又是因何而断？”

伥鬼成为鬼后没人伤得了他们，胳膊只能是成为鬼之前断掉的?，要么就是除那两人之外还有人溺死，要么就是这附近真的?有虎出没？

“可这人员密集的?小村庄，四周又没有深山，哪来的老虎？”一个道长问钱道长，“钱道长，你在这儿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有听说过附近有野兽吗？”

钱道长摇头：“附近连动物园都没有，要真的?有虎出没，怕是会上新闻吧？”

不但会?上新闻，可能还会?惊动动物保护协会的?人。

“还有一种可能，伤人的?不是真的?虎，而是一种类虎的兽类。”孙道长看了沈钰一眼，

沈钰心头一动，一瞬间就想起了沿海县的穷奇。

但不管怎么样，此事没有任何依据，根本不好判断，只能再另外找线索去查。

原本常道长还说，这事情很?快能解决，第二天就能回去了，但看来根本不是这样。几位道长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甚至决定晚上在这附近找个住的地方，等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再离开。

修道之人大部分都身怀正义感，即使碰到的事情与己无关，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大家做出这个决定都非常自然。

幸好这几位道长都不需要办讲座，大家为了这事一致都决定不出席这次的聚会?了。

沈钰倒是无所?谓，他来这里本意便不是为了参加聚会?，如果这次的事情真的?和沿海县的穷奇有关联，反而对他来说是个意外收获。

小镇上有个招待所?，房间都被道长们定下了，大家准备休息一下，到了夜晚再出来寻找伥鬼。

沈钰和小胡黎中午便没吃什么东西，傍晚准备出去到镇上人多的?地方找点吃的?，忽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眼熟的?人。

“咦？”小胡黎眼尖，疑惑地道，“这不是谢子平的儿子吗？他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沈钰：“……”

他仔细一看，还真是谢绍。

他下车的地方是集市口，旁边有条小巷，似乎是通往什么地方，谢绍的?身后跟着几个助理一样的人，大家一起往小巷深处走。

沈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不知道谢绍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如果他今晚上不回去要住在这儿，沈钰得提醒下他这里有危险，千万要小心。

和胡黎一起跟进去之后，沈钰发现里面有一个零件厂，是专门做外贸出口生意的，谢绍大概是来这里谈事的?，不过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沈钰见他重新上了车，似乎是要离开不打算留在这儿的样子，便准备和胡黎一起退出去不打扰他。

不想谢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沈钰？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钰回过头，既然都打招呼了，索性走了过去：“来这儿有点事情，你呢？”

谢绍说：“办事，公司跟这零件厂的?老板有合作，不过他似乎不在，打算明天再过来找他。”

沈钰：“那你晚上住这儿吗？”

谢绍点头：“凑合一下，我不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