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节骨眼了,她哪里还?吃得下去?饭,见人不紧不慢落了座,漱过口?后再用一碗开胃的鲜汤,优雅布着菜,夹了块鸭血放在她碗中,“来,吃什么补什么。”
白珠黑着脸,满脑子都?是一股要掀桌子的冲动。
朱见深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慢悠悠吃着一块粉蒸排骨,“姐姐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砸了我?的午膳吗?我?劝姐姐凡事得要三思,既然我?们的事情没有流传出去?,保住了清名,姐姐还?是那个清高正直的宫正大人,那么就没必要非得撕破脸皮,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请姐姐拿出以往待我?的两三分耐心来,好?好?陪我?吃完这顿饭。”
白珠果然渐渐收敛了怒容,重新心平气和起来。
朱见深笑了笑道:“其实姐姐方才那样挺好?的,喜怒形于色的多真实,看姐姐端着这么些年?了也挺辛苦,如果不把你从那居高处拉下来,姐姐也永远没法打心眼觉得我?已?经?是个大人。”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她碗里,“如今木已?成舟,咱们已?经?做了夫妻,我?也就同姐姐说几句心里话,虽然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想要名留青史的清名,但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或许是人各有志,而我?所求的,只不过是姐姐的一颗真心罢了。”
他越是在她面前?放低姿态,白珠就越发警惕起来,她已?经?吃过了一次亏,总不能再吃第二回。
“真心?若是殿下只为求真心,就不会发生昨夜的事情,既没有将事做绝,留了转圜的余地?,又软硬兼施的大费周章,只怕不仅仅是为了一颗真心那么简单吧。”
此时的朱见深竟显得有些腼腆,“姐姐说这是哪儿的话,我?一片淳淳之心,真是日月可鉴呐。”
年?少?绮梦成了真,那个中滋味,只有他才能品尝到,“我?知道姐姐不愿屈居后宫,所以往后还?是一切如旧,为了姐姐的清名,我?愿意做出让步,当姐姐背后默默支持的那个男人,但求姐姐能成全了我?,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要收她进后宫,也不砍了她的权,她是还?能继续完成这个任务?
白珠怔怔出神,他提出的这个条件真的是让人很心动,只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悄悄同太子暗通曲款就成了,不用要杀要剐,也不用费神费力,简直是没有叫人不答应的空隙。
可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挫败感呢,她拿到的不该是大女主睥睨天下,横扫千军的剧本吗,眼下为何竟成了类似于‘禁脔’的存在。
她要是有气节,合该啐人一脸,再一身浩然正气,宁死不屈,可想想自?己本来就已?经?死过一回了,和平行世界里的一个人物?这样较劲儿,实在是犯不着。
再看看杵在对?面的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分明笑得诚挚非常,可骨子里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她也不是在任务里没同其他人物?做过夫妻,可顺心顺意跟被人拧着脖子硬按头不是一码事,尤其还?是半骗半威胁的,前?一棍子打怕了,后头给再多的糖,也都?难免杯弓蛇影。
算了,自?己本就是一缕孤魂,完成任务才是首要,气性和情绪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奢侈品,连这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资格来对?着干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古凡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只当是历练了吧。
她一面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一面强挤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至于朱见深,阴谋得逞,再无?不顺心的,安然吃完一顿饭,又叫人送来许多金银珠宝,可白珠哪儿会喜欢这种东西,看过一眼后就收起来压箱底了。
倒是下西洋的事情按部就班继续办着,她的生活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
怅惘了两天,再由不得她多耽搁,手头上的事情跟车轱辘一样重新运转起来,索性也暂且抛去?那些杂念,做到只要事不关己,那都?是高高挂起,专心致志筹备着远航之行。
除了海船和军队要保障最基本的人身安全不能缩减,其余仪仗在考虑了经?费问题以后,也都?是一缩再缩,毕竟白珠第一回是奔着赚钱的,总不能把国?库给折腾空了。
而择定好?路线和方便储存携带的互商物?品清单后,她又专门亲自?去?了一趟太常寺四夷馆,从里头选出了一些精通异国?语言的人才,再将初定的一整套章程呈上内阁。
她这头忙得风风火火,另一头太子妃却哭到了皇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