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韶又问道:“傻乐,你在科罗拉多高原重历魔境劫,再度凝炼妖丹已经成功,如今又重修到哪一步了?”
成天乐:“我的修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在这茫茫荒原中漫步,就是重修内息、外景、辟谷之道,下一步的考验将是风邪劫。对我而言,重要的已不是如何度过,而是体悟风邪何来?”
神念中带着自然的声闻智慧,解释了自己的感悟。“风邪”与“魔境”都是修炼中的袭扰,但是表现的方式却不一样。魔境是内生的,于定境中自然呈现,与一个人内心中的种种大恐怖有关,所以往往又被称为“心魔”。而风邪是外来的,修士在这个阶段易受外感、召至各种意外的侵袭,所以又常被称为“外客”。
如今这世上的风邪外客,能伤到成天乐的已经不多了,除非是克里特那种强大到离谱的黑暗生物。昆仑各派修士有宗门道场以及同门护法,度过风邪劫倒不算太难,除非是在外出行游时突然历劫。但对于山野中的妖修而言,风邪劫是异常凶险的考验,一不小心就会殒落。
世间风邪何来?如果仅仅是谈修炼,那当然是到了元神外景和内景相融的境界,神气易外感,从而招至各种的存在窥探,因此外客纷来。只要度过这一劫的修士,都会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他们是否仔细想过,修行中为何会遭遇魔境、风邪呢?
修行中的劫数,就是人们在世事中的经历。寻常人难道就没有心魔吗?在人生的经历中,常常有各种意外的遭遇不期而至,这未尝不是风邪!经历这一切,知道怎么看待与解决这一切,就是人生的修行。
欲追求超脱大道,当然必须真正面对这些考验。不知为人、何以成仙?
小韶笑道:“傻乐已在悟道,真的不容易啊!”
小韶说成天乐不容易,当然不是指他这么“傻”的人居然也能悟道,而是指这些话并非任何人告诉成天乐的,全是成天乐自行参悟。而且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成天乐经历了反复的修行求证,切身的印证了这些,解悟了蕴含在修行法诀中的大道玄理。
成天乐的修行之初,只不过是个被骗到传销团伙的傻小子,他并没有修行上师,这种经历就像误入人世间的山野妖修。假如换做昆仑各派的修士,上述的那些道理,上师自会告诉他们,而他们的上师最初可能也是听各自的上师教述的。
弟子想听明白并不难,修炼实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有上师告诉弟子什么是魔境、而魔境何来、又该怎样度过?弟子也未必能度过魔境劫。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告诉过成天乐,成天乐是误打误撞自己摸索着修炼。成天乐的妖修法诀,得自心术不正的于道阳留在石狸像中的神念心印,而于道阳又是得自玄妙观。
又称镇妖门的玄妙观一脉,其历代高人总结出的这套所谓的法诀,其目的并不是指引妖物修炼,而是研究妖物修行的各种境界相通之处,好让门下弟子在斩妖除魔时,遇见各种妖物都心中有数。所以它到了成天乐手里,是一种全新的阐扬与印证。
成天乐不仅证明了它可以让妖物修炼,而且也在回答——它为什么能成为妖修正传法诀?他以自己的修证,体悟其中蕴含的自然之道,对这个傻小子来说实在不容易。
成天乐今天的“悟道”,其实就是自古高人所谓的“体悟天心”,在解答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修行超脱之道,从而使它的传承体系真正自洽与圆融,而不仅仅是告诉传人可以这么修炼而已。
成天乐虽尚未度过苦海、求证出神入化之能,但像他这样并无上师指点,却能自行开悟达到体悟天心、法自然之道境界,自古以来并不多见。如今他的“妖宗”的称号,已不是人们承认不承认的问题,而是人们想否定恐怕都否定不了。
就在这时,小韶突然说道:“傻乐,你方才体悟天心太过专注,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气氛很不寻常,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小韶这一提醒,成天乐也注意到不对劲了。他们正行走在苍茫的原始丛林中,这里的林木不像热带地区那么茂密葱郁,近看稀疏错落、远望绵延无尽。就算展开神识搜索,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动静,但这里太平静了。不应该这么平静却如此平静,那么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这样的丛林中本应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多野生动物出没,哪怕不容易被人发现,它们也在树梢上、草叶间活动,自然逃不过成天乐与小韶这么敏锐的知觉。但此刻四野却情虫无声、走兽绝迹,仿佛它们不知何故已离开了这一带的苍茫丛林。
这番话只是两人的神念交谈,没有任何外人能听见,成天乐看上去没有任何异状,神色不变仍迈步而行,他明明是径直前行,可不知为什么,在丛林中转了个圈子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很多地方的乡下都有鬼打墙的传说,据说某人赶夜路撞鬼,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绕回原处了。但是大白天也会碰见鬼打墙吗,就算是鬼打墙,又怎么能困得住成天乐呢?除非是有人在这片天地间布下了一座迷踪大阵,而成天乐方才只是像常人般行走,并未动用什么神通法力,所以他既没有触动法阵,也没有走出这片天地。
成天乐停下了脚步,静静的望着前方,在神念中对小韶暗道:“刚刚在说风邪何来,这人世间的风邪便至。”只见前方十丈外站着一个人,此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正带着得意的冷笑也在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