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则和陈希亮到书房说话。
“父亲,朝廷对案子怎么看?”借着明亮的琉璃灯,陈恪看到陈希亮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在我追问之下,府尹大人跟我交了底。”陈希亮脸色疲惫道:“其实当初放过那几个辽人,是枢密院直接压下来的。”
“枢密院?”陈恪的心咯噔一声。这不奇怪,朝廷的外交、军事、政治,但凡跟西夏与辽国有关的,都归枢密院管。
“嗯。”陈希亮点点头,轻声道:“上头口风很紧,我打听了好些日子,才从亲家那里,知道了点内幕。”他说的亲家,就是五郎的老丈人王咸融,作为当世第一将门,且父亲为前任枢密使,枢密院没有能瞒得了王家的秘密。
“什么内幕?”陈恪问道。
“辽国与唃厮啰联姻了……”陈希亮沉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陈恪一惊道:“我这里,竟完全没消息!”
“去年下半年,西夏还在河湟吃了大败仗,这你知道吧?”
“嗯。”陈恪点点头道:“西夏相国没藏讹宠,发兵掳掠唃厮啰领土,唃厮啰发兵迎战,大败西夏军队,俘虏西夏六名酋长,缴获颇多。之后吐蕃人乘胜进军,继续招降了陇逋、立功、马颇三族人马。据说西夏失地千里,甚至动了迁都的念头。”之后他就在海上漂着了,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五郎他岳父说,西夏之所以遭此惨败,主要是没藏讹宠与国内掌兵权贵矛盾太深。”陈希亮道:“那些人坐观他惨败而按兵不动。就连没藏讹宠威胁迁都都没用。后来没藏讹宠实在没办法,只能向辽国求援。经过这次大战,辽国对唃厮啰刮目相看,竟没有出兵,反而派遣使者送宗室女,嫁给他的长子董毡为妻。唃厮啰欣然接受,并上表对辽国称臣,方才休战,回到了本土。”
“这下,如果我们再和西夏作战,只要辽国发话,唃厮啰可能不会再帮我们策应了。”陈希亮叹口气道:“本来朝廷就打不过西夏,这样一来更没法打了。你说朝廷敢得罪辽人么?”
陈恪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怪不得辽使这么嚣张、怪不得朝廷不敢得罪他们……
“如今,辽使不仅让朝廷把六郎,交给他们发落,还要连坐、赔款、官方道歉。”陈希亮气愤难平道:“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同意把六郎交给辽人的,竟还大有人在。”
“这不奇怪,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多是读书人。”陈恪冷冷道:“在他们看来,辽大人的心情和颜面,可比一个区区的国人重要多了。”
“发牢**有什么用?”陈希亮摇头道:“你可千万别乱来,我不让五郎回来,就是怕他惹出祸端,雪上加霜!”
“我晓得。”小亮哥这是用老眼光看人了,陈恪在外独当一面这么多年,还能像当年那样毛躁?陈恪也不多言,点点头道:“官家什么态度?”
“官家没有态度……”这种事儿,赵祯自然越晚表态越好。
“相公们呢?”
“富相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自己来处理此事。”陈希亮道:“韩相公没有表态,但没有表态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和富相公唱反调了。”顿一下道:“官员们也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当交出人来,息事宁人。另一派则坚持国格不可辱,坚决反对交人。”
“堂堂大宋,竟然被强敌威胁着交人。”陈恪不禁摇头道:“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别说气话了,想想怎么救六郎吧?”陈希亮叹口气道:“要不是科举打断了朝廷政务,怕是早就出结果了。”顿一下,他看看陈恪道:“但我估计,其实是官家故意拖延时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数。”毕竟,若子民这样被辽人带走,而且是功臣之弟,官家这皇帝,就当得太耻辱了。
“我记得他们告诉我,双方动手前,是签了生死状的。”陈恪想一想道。
“是签了。”陈希亮道:“可辽人推说,那死了的家伙不认识汉字,所以做不得准。”
“无耻!”陈恪狠狠啐一口道。
“辽国强势,大宋弱势,人家就可以无耻,咱们也只能干瞪眼。”
“……”陈恪心说,这真是现世报啊。他仗着大宋强势,在大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十分无耻。想不到,一回京,就遇到了更强势、更无耻的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