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御史也并非清白无暇不近人情的角色而且尤其是像乔应甲这种在科道里打滚了一二十年的人物岂有不通人情世故的道理这一点冯紫英很肯定。
乔应甲很讲究一般人要见他很难甚至比见李三才更难他是御史很注意这一点。
以冯紫英现在的身份很难见到对方所以更谈不上递话了所以他才煞费苦心的要来精心制作一份名帖。
据说乔应甲很看重第一印象这也是陈敬轩所言似乎他已经意识到了冯紫英不肯罢休是要去见李三才和乔应甲虽然不太看好但是还是给了他一些提点。
一份名帖二两银子这绝对是天价了寻常三分银子一张名帖当然是自己手书但论材料也就是一二分银子就算是非常顶级的材质了当然加上名家手书论价了。
其实冯紫英的毛笔书法功底不浅前世中他就很喜欢闲暇时习练书法但这一世却不行。
这手都要比前世小许多十二岁的手你能和成年人大手相比么?估摸着要把这笔书法本事捡起来还得要好好磨合一段时间。
掌柜所说的箬山居士肯定专门和他们这间店铺有往来的文人这年头文人也不好混尤其是乡试不过而又不愿意再回去守着家里的清苦营生的秀才们很多就要自谋生路。
这北地还要好一些江南那边据说此类雅风谋生的风气更甚。
那位箬山居士来得倒是挺快一身道袍听得有十两银子相酬原本淡定的表情顿时变得眉花眼笑。
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假道士一手书法委实让人叹为观止在问了冯紫英的要求之后立即挥笔居然是典型的瘦金体。
冯紫英前世好歹也是习练过书法的这瘦金体据他所知好像在元代以后就不怎么流行没想到居然在这临清城里还能遇上一个大家。
见冯紫英大为震惊这假道士颇为矜持的道:“小郎君值得这十两银子吧?”
冯紫英无声的点点头胭脂球青花鸟格眼白录纸配上瘦金体手书委实看上去格外醒目。
对于这类非自己手书的名帖制作这位箬山居士大概也是见惯不惊了要见上官要拜会重要人物但一笔字又拿不出手甚至有些商贾人家连字都写不来几个怎么办?那就只有请人了。
给点儿润笔费留个好印象也算物有所值。
冯紫英一笔字倒不至于拿不出手但是乔应甲是第一次见面要给人家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才可能面见自己那么这名帖就要做得格调不俗才行所以他才行此下策。
至于说日后戳穿那是以后的事情自然有其他办法来弥补但现在就只能如此了。
打发走了那箬山居士这掌柜也是格外殷勤显然是在知晓冯紫英是要面见那漕运御史。
漕运御史何许人这东昌府自然无人不知等闲人怕是连门都不敢过便是东昌府府尊同知这等老爷只怕也轻易见不到这小郎君居然要去晋谒虽说这花头不少但那也不一般了。
见那掌柜又是奉茶又是陪在一旁冯紫英何等聪慧自然也明白对方心思。
这年头商贾人家状况要比前明好许多但是毕竟也是四民之末而且在这运河沿岸某营生无论是哪一行若是能攀附上漕运衙门里的人物那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即或是攀附不上若能结一份善缘也是好事。
这小郎君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名刺上却用词“晚生”自然非同凡响若是真蒙那巡按大人一见那可真的就不简单了。
这般人物最是能观风辨色见缝插针所以有此机缘自然是要伺候得妥帖无比。
这店中自有专门制作之人将那手书的白录纸好生裁剪封贴然后装袋不到一炷香时间几份容色艳丽制作精美的名刺便双手奉上。
冯紫英也不客气略微点头便转身就走那掌柜也是欲语还休的模样倒是颇为让人好笑。
最终冯紫英还是留了几句话那掌柜才喜滋滋的恭送冯紫英离开。
这一番光景冯紫英是越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道正在和自己的生活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