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冯紫英面前的是一个略微有些肥胖的男子。
宽松的长袍斜垮垮的套在身上既无腰带连头发也都是这么随意的一挽甚至坐在官帽椅里都是那么没有多少形象。
“冯铿见过周教授。”冯紫英很守规矩的深鞠躬一礼。
“冯铿冯紫英神武将军冯唐冯公嫡子唔大伯冯秦呼伦塞一战战死获封云川伯二伯冯汉时任大同总兵病殁朝廷却没有一个交代唔你大伯因为无子云川伯居然无人袭爵?这没有道理啊朝廷没理由如此对待功臣才对。”
矮胖男人就这随随便的坐在那里书案上什么都没有两撇有些招人厌的鼠须让男子更多了几分市侩的气息。
说话恁地刻薄尖酸但是冯紫英却听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多少讽刺挖苦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静等对方继续。
入学第二日齐永泰就专门检查了冯紫英经义功底比想象中的略好但是距离书院乙舍的学子们水准都有相当距离这意味着每月的月考每季的季考都会让冯紫英面临退学的压力。
按照青檀书院院规连续两次月考或者总数三次月考不合格便会辞退。
季考则是作为甲舍乙舍调舍的依据一旦在季考中两次获得优秀便可进入甲舍而甲舍学子一旦季考中只要有一次不合格便自动降入乙舍。
书院创院这么多年来辞退人数不超过五十人平均下来每年都不到一人但是却无一人敢于藐视这条院规。
而季考导致的调舍则是常事几乎每一季都会有人从乙舍升入甲舍也有人从甲舍降到乙舍这虽然不影响学习和参加乡试但是却是一种资格和荣耀的象征没有人会轻易放弃。
月考考经义季考考策论这已经是各家书院的基本套路而冯紫英差就差在经义功底上。
四书五经他早就烂熟了但是这个烂熟的程度比起书院里同龄学子来说就还差得远。
尤其是人家在对仗虚实反正深浅上自小所下的功夫就不是冯紫英这种武勋家庭能够提供的了所以这一块上冯紫英很清楚必须要下苦功。
甚至可以说策论这一块他都可以不花多少功夫了因为现代教育给他带来的各种观察理解分析判断能力和方法不是这些古代学子们能比拟的。
关键是你就是要写策论也得要依照经义的底子来叙述阐释所以没有经义功底你就是无本之木或者说写出来的东西人家根本就不会认可。
所以这两年里冯紫英估计主要心思都要花在这四书五经的经义理解浸润上。
如何在每一道考题上都能得心应手的破题承题如何展开论述而且要用符合当下标准的论述形式来展开以求符合考场规则和考官心意这才是关键。
好在大周已经不像前明那样过分看重这种经义上的各种呆板标准了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而更注重在论述上的阐释这也是大周科考和前明科考的一些变化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脉相承。
“照理说像你这样的家世完全没有必要来参加科考吧?你是国子监监生谋个官对你不是难事吧?就算是不愿意出京寻点儿路子在龙禁尉挂个职务也很简单啊。”矮胖男子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很有点儿探究的意思“举人进士就这么吸引人?”
“如果不吸引人为何青檀书院里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蜂拥而至被拒之门外还要念念不舍呢?”冯紫英反问:“像大周境内不算官办学院这等书院也数以千计吧?这么多学子又是为何?”
“他们绝大多数人和你不一样要么为了家族荣耀要么就是纯粹为了生活当然也有些人为了为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周姓矮胖男子说得很随意完全没有这个时代文人士子的那份矜持和气度给冯紫英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商人。
“你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武勋之后谋个清闲官职还是不是问题的吧?”
冯紫英摇摇头。“是不是我这个人说话有些刻薄?”矮胖男子笑了起来冯紫英的淡定沉静还是让他有了几分好感对于科场的失望让年过四十的他早已经失去了其他想法如何让自己一大家子人过得更舒坦才是他最大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