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西服平铺到床上,穆广认出来了,这是阿牛的西服。阿牛是穆慧的未婚夫,石板洲人,在部队当兵。说今年春节回来探亲。早早的就寄了钱来,让穆慧做两套西服,一套是穆慧的,一套是阿牛的。阿牛说他的身材就按穆广哥哥的身材量就行了。
穆广双手捧着西服,“这个丫头,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行!”他把西服折叠好,又拿破衣服裹上。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想象着明天去下白马山的情形。服务员大婶说,下白马山塑料厂是经委的企业,最牛了。又想到秦耕久书记的话,跑业务应该洗掉农民的气质。穆广在床上一跃而起,又抖开西服,试穿了一下。在房间镜子里照了照。站到窗口朝外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衣服的人都有。
此时,已近黄昏,穆广开门出去,想了想,又回头来,拎起开水瓶。水瓶里有水,他把水瓶里的水倒到水池里,水池里热气腾腾。
穆广拎着暖水瓶来到一楼远远地就喊:“大姐,有开水吗?”明明是大婶级的妇女,他有意往嫩处叫。
大婶在埋头织毛衣,说:“房间里有开水,傍晚才装的。”
“喝完了。”
“满满一瓶水喝完了,你是牛呀。”大婶说着话一抬头,“哟,怎么换了一个人?”
穆广说:“没有呀,这才是真正的我呢。”
“哎呀,人要衣裳,马要鞍妆,真是一点都不假。你穿这身衣服,人家对你第一印象就不会错。”
“真的吗?”
大婶起身走过来,上一眼下一眼地瞅着,从穆广肩头拈去一根线头,弹去,知道他这是第一次穿,就说:“这是女朋友给你买的吧?”
“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算是。你瞧你,人家送的衣服都上身了,还讲这样的话,会伤姑娘心的。”
穆广红了脸,抻着衣服角,不言语。大婶说:“还不好意思呢!”
穆广说:“那我回房间了。”
大婶看着吧台上的水瓶,说:“小伙子,你还没打开水呢。”
第二天,穆广穿着阿牛的西服,腋下夹着秦晴送给他的人造革小皮包,坐公交车来到一个地方。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工厂的名字,他对照地址,轻轻念道:“常州下白马山塑料厂,没错,就这里了。”
走近一看,门口杂乱无章。一辆卡车在卸水泥,旁边站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看不出他的头发是花白,还是沾了灰尘,不过从他衣着,从他红红的脸颊看,他是这儿看门的。看门的老头嘴里叼着纸烟,纸烟前面的灰烬很长很长,颤巍巍的,随时会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