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没忘给她带特产!
她一高兴,忘了和自己同行的还有个顾平川,单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提起宽大的衣摆便一路跨过水洼绕过台阶跑了过去。
卓文远好笑地看着她,用油纸包敲了敲她的额头,取笑道:“小馋猫,就那么急?”说着抬眸,视线越过桑祈,落在顾平川身上,笑意更深了些。
桑祈正忙着收伞,抖落袖子上的雨水,不愿看他小人得志,嗔道:“没看见正下雨么?”
“放心,用了好几层油纸包着呢。”卓文远依然在和桑祈说话,眼睛却依然看着顾平川的,边念叨这德州的醉鱼制作工艺有多不容易,边在顾平川阴沉目光的注视下,笑意盈盈拉着桑祈进了屋。
桑祈迫不及待地拆开层层包装,闻了闻诱人香气,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了的顾平川,嘴角一抽,暗道不好。
人家都不计前嫌来接自己了,自己还一见着吃的就把他忘了个干净,实在不好不好。于是视线在教室里搜索一圈,见他已坐在了教室最深处的角落里,果然正冷着脸收拾书本,一看就很不高兴。
稍加思忖,干脆借花献佛,拿了一条宝贝醉鱼,起身走过去,抱歉道:“刚才有点冲动……那个,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来来,尝尝这个,权当赔罪。”
顾平川连眼睛都没抬,直视着自己研墨的手,冷冷道:“不必了。”
桑祈尴尬在原地,皱了眉,心道是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又这样了。她自认是个有事儿说事儿,有错就认的姑娘,特地割爱跑来表示诚意,对方还要执意闹别扭,也的确教人有点不耐烦。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晏云之便来帮上次淋雨后风湿发作,导致今天没敢再冒雨出门的冯默博士代课了。她只好又赶忙跑了回去,将醉鱼收好放在了桌子底下。
耐心地等到下课,卓文远唤桑祈一起吃饭,桑祈却称自己还有事情找顾平川,让他不用等。
卓文远刚回洛京之时,已然知道了顾平川跟她表白的事,闻言没个正行,半倚着靠在身后的桌案上,眯着他风流暧昧的桃花眼,叹了口气,哀怨道:“怎么,有了新欢,这就要丢下我了?”
桑祈看不得他这酸样,嘴角一抽,抬手就推了他一下,嗔道:“少胡说八道。”
可她没注意,方才那句话被正好要迈出门口的顾平川听了个正着。男子脚步猛地一顿,而后拂袖,愤然离去。
桑祈费了番功夫摆脱卓文远的纠缠,在院子里找了好几圈才找到顾平川,从身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想跟他好好聊一聊。
不料顾平川看她一眼,仿佛嫌弃被她碰脏了衣物一般,抬手掸了掸她摸过的地方,冷言冷语道:“怎么,想起来我这个新欢了?”
桑祈哭笑不得,“什么欢不欢的,你别听卓文远瞎说。”
顾平川青白的指节在衣袖中颤抖,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达到了顶点,猛地起身,长袖一振,声调比平时高了几分,恨恨道:“桑祈,你若早就选好了子瞻,选好了卓家,直说便是,何苦要拿我取乐?”
桑祈听着这话,有些不悦,俏眉一颦,抿唇问:“我几时选他了?再说,怎么是我拿你寻欢作乐,不是你自己跑过来非要说喜欢我,要什么机会的么?”
他委屈,她还无辜呢,她找谁说理去?
闫琰害羞脸红,生气脸更红,顾平川却只有比苍白更苍白,仿佛来自冰封永冻之地的冬神玄冥,发起脾气来周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寒意,让桑祈觉得空气都凉了几分。
“你既自诩聪明,岂会不知我为何如此,为何由着你任意妄为?”他牙关紧咬,惨白着脸色,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桑祈,我已经尽力了……难道……你非要逼我入赘?”
这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如死灰。
桑祈突然就吓到了,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竟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他海一般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掀起的是滔天巨浪。黑夜死寂的海面下,有一团血红的烈焰在燃烧,仿佛要冲破海面的桎梏,直向天际,将世间万物焚烧殆尽。而压制着他的,是冷酷压抑的海水,也在飓风中席卷呼号。二者缠斗,犹如共工与祝融之战,各自强势,不分伯仲,令天地为之变色。
这是她初见时,那个儒雅沉稳的顾平川吗?
她从没想过,他是盛了这样许多怒气,一直压抑着自己,爆发起来如此骇人的人,一时失望,亦是无言。只沉默着,犹豫片刻,径自转身离去。
那一刻,她觉得这人的确和普通的世家公子不同——比他们都不正常。自己的明智之举应该是从此能离他多远就多远,甚至不想去探究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恍恍惚惚地回了家,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特地先让莲翩出门看看。
顾平川没有再来。
莲翩却带回来另一个惊人的消息——晏云之的家仆来了,要邀请桑祈到晏府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