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早朝。荆临天能把楚国发展到经济军事巅峰,能任人唯贤到把年纪轻轻的凌熠提拔到如此地位,又岂是池中之物?当朝力排众议,大手一挥,任命凌熠为帅,齐田将军为副将,率领五千精兵出征燕东,即日启程。
凌熠披上了铠甲,骑马瞭望燕东方向,战神之气骤然勃发。文武百官随荆临天一同登上京临城墙,目送凌熠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燕东出发了。
【燕国瀚海关】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赵伯霈握着的剑上还有没有凝固的血顺着剑刃滴滴答答的留着,握着剑的那只手连手指甲都已经劈了。
国内援军还在路上,燕云十二骑早已折损过半,这几日完全是在凭借天堑负隅顽抗,中山前些日子遭赵伯霈打击,元气尚未恢复,此次强攻天元山难免力不从心,又有屈远在,尚可抵抗一阵。
瀚海关确实是难以抵抗那北契铁骑了,北契铁骑本就凶猛,更何况此次北契对燕国志在必得,兵力也是数倍于燕云十二骑,这一仗勉强退了北契,北契若强劲来犯,瀚海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赵伯霈带着残兵回了关内,问身边一副将道:“援军方面有消息吗?”
身边人摇了摇头,绝望地说道:“回王爷,没有。而且屈将军那边有消息,说是天元山敌军今日攻势也比前几日强了,若是援军再不到,怕要失手。”
赵伯霈闭了闭眼,等眼前的那一片血红散去,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上了城墙,将手中长剑抵在地上,双手撑在剑柄上,看起来疲惫极了,全身仿佛都靠着一柄剑支撑着。
他想:“国内援军来的话,极速前进也不会少于十日,这才第三天。”
莫非我真要殉国了吗?
那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要不先休息一阵吧,王爷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赵伯霈转过头来盯了那副将片刻,深邃眼眸让人觉得看不清,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过去,只听他竟玩笑般地说了一句,那玩笑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若瀚海关守不住,我们就能永远闭眼休息了,还在这三天?”
那副将打了个颤,赶紧闭嘴了。
入夜,赵伯霈心里没底,食欲不振,但还是凑合着吃了几口饭,毕竟不能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也至少要做个饱死鬼。回了帅帐他随手抄起一块破布擦了擦那满是血污的铠甲,见实在擦不干净,一皱眉把那早已看不出底色的布扔到一边,和衣睡了。关外契人虎视眈眈,枕戈待旦也并不为过。
赵伯霈这一日一日地被战争消磨,自从在京临接到战报就没再水果一个安生觉,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里也慢慢爬上了血丝。只是这一晚也是个难以安寝的夜,天空才微微泛起鱼肚白,突然有人冲进帅帐,大喊道:“王爷不好了,契兵打来了。”
赵伯霈被惊醒时的睡意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提起长剑,冲出了帅帐,迅速整队迎战。好在燕云十二骑在他手下素来训练有素,尤其是用兵之际,哪怕只剩下了一百个人也是丝毫不乱的,这些一直跟着赵伯霈的战士即使是在平日里夜间也不会完全睡死过去,何况这种战时。
士兵整个集结过程非常迅速,亲卫将赵伯霈的战马牵来,赵伯霈摸了摸那匹也没怎么好好休息的战马,果断翻身跨坐其上,身后两千战士跟着立马跟上。
赵伯霈回过头像副将交代道:“本王此次若回不来,屈远大将军接替我当主帅,剩下五千士兵听凭他调度。”
那副将连忙道:“是,谨遵王爷命令!”
瀚海关关门打开,黑色军队鱼贯而出。
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齐齐就位,不论是出关的士兵还是弓箭手,他们的脸上都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凶狠表情,这燕云十二骑只要有主帅赵伯霈在,就不算完。每一仗都可能是最后一仗,每个人都不遗余力,拼死一搏。
赵伯霈龟裂的手稳稳当当地提着长剑,一马当先地冲向北契大军,端阳王爷身先士卒,士气自然大涨,身后士兵爆发出雷鸣般的喊杀声,冲向了敌军。
赵伯霈面沉似水,他想与其等北契打进骊阳,死在雕栏玉砌之间当个被人唾骂的窝囊王爷,还不如战死沙场,让天下知道燕云王室也是有血性的。
他这么想着,手中长剑挥动着,剑剑毙命,招无虚发,赵伯霈身体里除了王室正统血缘之外,还有一半是燕国将门屈家的铁血,如此情境倒将他骨血里嗜血的一面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出来,那些喷溅出来的鲜红,沾染在了他的身上,愈发使他更加凶狠。
赵伯霈杀的双眼通红,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一波北契士兵已经开始攻城了,城墙上弓箭手纷纷拉开弓,如雨的箭纷纷落下,城墙下的尸体堆叠如山,可北契铁了心要拿下瀚海关,后继者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他们毫不怜惜地踩着同伴们的尸体,一步一步攀上那高耸的墙。
赵伯霈一剑砍下一个人的脑袋,在血雾中回头看了一眼瀚海关和身后越来越少的人,心中有些东西慢慢坚定成型。
“哪怕就剩我一个人,那也要杀够本!”
在勇猛也终究是人,会累会疼,会失手,突然赵伯霈感觉到骑着的马失去了平衡,连着自己一起向前摔去,原来是那匹马被人砍断了腿。赵伯霈反应极快,果断蹬着脚蹬站了起来,躲开一击,又在那马背上一蹬,腾空而起,他瞟了一眼下方,北契骑兵将刀枪朝天竖起,自己一旦落下就会被那些锋利的刀□□个对穿。
赵伯霈闭上了眼睛,等着刀剑穿心的疼痛,眼角滑过了一滴泪,那一滴泪在脸上血污结成的沟壑之间逡巡。
但赵伯霈预期之中万剑穿心的疼痛却没有来到,有人强行突进了那刀枪围成的圈子,北契人收起了刀枪,乱作一团,露出一个仅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接着一道急劲的挥剑声响起,带起一阵风,将赵伯霈散落的头发斩落一绺,接着赵伯霈落入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
赵伯霈意外捡回一条小命,连忙诧异地睁开眼睛。凌熠俊美的脸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眼底,周围的人呐喊着援军到了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一时无数念头冲进了脑袋:“这是什么情况?楚国援军到了?瀚海关守得住?”
凌熠先是大致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好在身上的铠甲材质都是一等一的,护住了要害部位,其他的都些不要紧的皮肉伤,顿时放下了一颗提了一路的心,又一阵后怕,若是自己晚来片刻……他不敢接着往下想,把目光转向了赵伯霈的脸,只见他眼角竟然还有些湿润,便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挑起一边嘴角,调笑道:“师兄不哭,有我在呢。”
赵伯霈:“……”
难得赵伯霈终于也被人噎了一回,但战场刀剑无眼,他无心玩笑应付,迅速把两人类似英雄救美的别扭姿势调整了一下,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连着砍了几个人泄愤。
凌熠在他身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剑,见他这样更是觉得乐不可支,附在赵伯霈耳后把前几日的话还了回去:“看来师兄功夫不曾荒废啊,师弟我甚是欣慰呢。”